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起來，洗了個澡出來，昨晚扶四舅爺回房睡後回房間與楊心芷聊天，也不知道聊多久，當時困得受不了才停，就這樣睡了過去，現在我與楊心芷相處的模式是隻要大家都有空聊起來就收不住，如果沒空只要對方知曉，則不會再打擾。
剛準備下樓，無意中點開了好久不用的QQ，隨便看了下，發現竟沒有什麼人找我，但沉寂了好久的大學班級群訊息99+，開啟都是一片恭喜，還沒上劃，就聽到下面齊姑的叫聲。
“小哲，快下來吃飯！”
早餐我獨愛這邊的魺仔煎，龔嬸知道後經常早餐裡出現魺仔煎，四舅爺早餐則喜歡粥與包子，這是我們老家的常見。
“爺爺早！齊姑早！龔嬸早！”
吃完早餐，四舅爺沒象以前出去，雖然今天週末，但我過來這陣子，四舅爺都是風雨無阻地上班，今天則在沙發那邊看著報紙。
我一吃完四舅爺也跟著站了起來。
“小哲，今天我們爺倆放鬆下，我們去喝茶！齊兒，你今天與龔嬸一起多搞點菜！”
坐在三樓四舅爺的小花園，晨風清冷，讓人精神一振。四舅爺拿著他寶貝的紫砂壺在過茶。
”當年駐紮宜興，一次上街，經過一家小店，當時一眼看到這把壺，看著有趣就要買下，店裡的老師傅說家族祖傳之一，要價50塊銀元，當時我的勤務兵小孫還說他是騙子，我想大戰在即，大家都要逃難，我又喜歡這壺，就當買個喜歡，沒想到這麼多年只留下這個念想，後來找懂行的人看了，說是不錯，主要是我盤了這麼些年，其他一般，小孫這孩子可惜了，後來第二次長沙會戰，在反衝鋒時他跟在我旁邊，一顆大口徑子彈打中腹部，他是幫我擋了子彈....\"
我拿了張紙巾默默地遞給四舅爺，他擦了擦眼睛，有點不好意思。
“年齡大了，回憶多了，心也越來越軟了！”
“無情未必真豪傑，有度方為大丈夫!\"
四舅爺聽了我的話輕輕點頭。
“是啊，當初我們兄弟情深，許身報國，我們打敗了日寇，但白骨淒涼，天人永隔也是我們的宿命！當時小孫躺在我腿上，看著露出腹部腸子蠕動，當時遍地傷兵死屍，我將腸子往裡塞，他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我問他有沒有最後的心願，他說，團座，我還沒碰過女人，下輩子老子一定要多找幾個！當時我只是覺得特別難受，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嚥氣！”
望著茶香氤氳的新茶，我端起一杯放到四舅爺面前，老人已調整了情緒與我共飲。
“小孫那年二十，我們小哲有二十五了吧！”
“爺爺，我已過了二十五了，按我們老家算虛歲我叫二十六了！”
“二十六，不小了，我當初與敏之成婚時只有十九歲呢，那時她才十七歲！”
四舅爺說著看著花園一株臘梅，眼中沁出溫柔。
“很多人為我不值，軍中累功至中將，後來經商有成，身邊很多人三妻四妾，美女環繞，但我獨愛敏之，心裡只有她的位置，沒法進去別人，常記新婚晚上挑開頭紗那瞬，四目相對，一眼千年，婚後夫妻甜蜜，惟行伍之事負她！”
四舅爺從口袋掏出一個玉鐲用手輕輕摩挲著，眼中的專注讓人難不動容，七十年的思戀，相隔千里只有回憶，是殘忍也是甜蜜，我恍若看到那個溫雅的老太太，凝眸望遠，她曾唸叨的可憐無定河過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心裡絕望只掛一絲安慰的牽掛，如今在她去後二十年在追憶她，而且依然孤身一人！
“小哲，我大去之後，你把我與敏之合葬吧！罷了！不好打擾她清靜，敏之性喜安靜，就葬於她身側吧！”
我沒有安慰他，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幫他續上茶。
“相見之日不遠，我心也安寧！”
四舅爺凝神微笑仍望著臘梅樹良久。
我們靜靜地喝了會茶，直到我換了泡茶後，聞了聞新茶飄香，四舅爺閉眼仿如禪定。
“小哲，你現在有女朋友吧！”
我愣了愣，這個畫風轉得太快，腦中先出現了楊心芷，繼而出現了騰菲，又想起了葉琴與張潔。
沒有聽到我的回答，四舅爺慢慢睜開了眼，此時眼中清明，似可透入人心，我忽然有點心慌，掩飾地低頭喝茶，才發現茶已喝完，抬頭看到四舅爺帶著戲謔之色，一時有點尷尬。
“其實我當兵時，大家都年輕，早起很多兄弟偷偷做個人衛生，我們都笑說畫地圖！”
四舅爺的話還真形象，我不由笑了起來。
“我愛敏之，所以不願任何女人與她並列，所以我不沾惹良家，但正常人都有需要，我也不例外，我主要是在風月場所花錢解決，而且怕日久生情，從來不與同一個女人久處，說實在我來臺時已無戰爭的朝不保夕的壓力，身強體壯，居軍中高位，後又經商薄有成就，曾經有人介紹或遇到很多出色的女性，但我從不考慮，以前我認為這是我對愛情與家庭的堅定，甚至私下看不起那些來臺後再婚的同袍，可時至今日，卻開始有不同的考量！”
我有點震驚地望著四舅爺，他則又望著臘梅出神。
“我愛敏之，但分隔日久，其他人已兒孫滿堂，有知冷暖的陪伴，而我一直孤身一人，如非天可憐見得以與齊兒與你相見，我的身後難聚敏之，無人傳承家業，這也是對祖宗難以交待的！”
四舅爺喝了口茶。
“反觀我敬重的俞長官，原配去後有續絃，而王長官身遺大陸，妻在外他也重娶，所以這個也是見人見智，商場 則更多，有明著三妻四妾，有實際多個配偶，多不勝數，而我重敏之，卻輕了祖宗，反之如果在臺成家，敏之有知也不怪我。”
聽著四舅爺內心的剖析，我竟深覺有理，遂將我的情感歷程也說了出來，包括張潔這樣的事情，說出來竟渾身輕鬆，以前只有與騰菲這樣說過。
“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守住本心不負人即可！”
四舅爺安慰完又緩緩說道，好像真的用心在體會我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