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衣端起藥碗便將其中的湯藥仰頭一飲而下,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之感。

然而,宮遠徵卻憑藉著敏銳的觀察力,從她細微的舉動中發現了一絲端倪——原來她害怕喝藥啊!

宮遠徵連忙舉起手中的茶杯,巧妙地遮住了那止不住上揚的嘴角,然後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緊接著,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從懷中掏出一顆糖塊,順手朝著鄭南衣所在的方向扔去。

只見那顆糖塊宛如精準定位一般,穩穩地落在了鄭南衣的床鋪之上。

自從哥哥每次出宮辦事歸來之後,總會帶回一些宮門內罕見的新奇物品當作禮物送給自已。

這些禮物種類繁多,涵蓋了衣物、首飾以及各種美食等等。

只要是哥哥認為不錯的東西,都會不惜餘力地帶回來與自已分享。

而眼前這塊糖果,正是哥哥上次出宮時特意選購的。

儘管如今的宮遠徵已不再年幼,但哥哥依然像呵護孩子般悉心照料著自已。

想到此處,他發自內心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這笑容如同冬日裡的暖陽,瞬間融化別人心中的寒冰。

“鄭姑娘現在好好休息吧。”

宮遠徵起身大步離開醫館。宮門此時事務繁多,他身為一宮之主,自然更是忙碌。

怎麼可能把時間都花費在此處。

鄭南衣茫然的看著手中的糖果,想起他剛剛展露的溫暖笑容,內心泛起一絲漣漪。

她在蔣家生活了漫長的十年歲月,但從未有人真心實意地關懷過她。

即便是蔣家那位貼身侍奉了她整整十年之久的丫鬟,也對她吃藥怕苦這一點毫不知情。

她緊緊握著手中那顆糖果,沉默良久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然後將糖果輕柔地放進嘴裡。

當甜蜜在舌尖化開時,她不禁微微眯起雙眼。

“好甜啊!”

……………………

宮門的地牢真是陰暗又潮溼。

在這通往牢房的狹長走廊裡,僅有兩側稀稀落落的幾盞孤燈在默默燃燒著。

它們散發出來的昏黃光芒微弱又渺小,只能勉強照亮周圍一小片區域,讓整條長廊看上去彷彿沒有盡頭一般深邃。

鄭南衣身形矯健地穿梭於其中,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已的行蹤。

今日早間,她獨自在醫館的院子裡漫無目的地遊蕩。

偶然間,一陣低語聲傳入了她的耳中——那是一群侍女正在閒聊。

從她們小聲的交談中,鄭南衣得知,宮子羽和宮尚角都已經挑選好了各自的新娘,似乎是看中了云為衫和上官淺二人。

他們可真是會選人啊,一下子就挑中了無鋒悉心栽培並送入宮門內的刺客。

對於這個訊息,她並沒有太大的興致再聽下去,無論他們選中了誰都與自已無關。

當她百無聊賴,正準備轉身離去時,卻被侍女們接下來的話語給定住了身形。

“徵公子昨夜被執刃大人收押到地牢了。”

一侍女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一番,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她身旁的其他侍女們聞言紛紛驚撥出聲:“怎麼會這樣?徵公子究竟犯了什麼大錯啊?”

要知道,宮門地牢通常只用來收押犯人,而且從來沒有關押過自家的人,更別說是一宮之主了!

先前說話的那位侍女,連忙將一隻手放在嘴邊掩住嘴巴,緊張兮兮地道:“聽說是跟老執刃和少主被害一事有所關聯呢。”

眾人聽罷皆驚愕不已,繼任執刃竟然懷疑徵宮的宮主殘害了老執刃?

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要是讓人知道她們私下議論此等大事,只怕……

眾人不禁打了個哆嗦,面面相覷,都不敢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剛剛把這件事說出來的侍女此時也是懊悔萬分,意識到自已不該如此輕率地談論此事。

一時間,氣氛變得異常凝重,彷彿時間都凝固了一般。

然而沒過多久,人群中忽然又有人開口說起其他事情來,成功地將這個敏感話題帶過去了。

而就在那個無人留意到的陰暗角落裡,鄭南衣靜靜地站在那裡。

待侍女們轉換話題之後,她便悄悄地轉身離去。

在昏暗的地牢長廊中,鄭南衣一邊走著,一邊低頭看著自已懷中緊緊抱著的包袱卷。

心裡暗自納悶,也不知道自已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在昨晚臨睡之前,她穿著單薄的寢衣站在窗邊觀賞月色。夜晚的涼風從窗子席捲而入,帶起了她的衣角,吹亂了她的髮絲。

這夜間還真是寒涼,不知宮門的地牢是否也是如此?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了鄭南衣的腦海,怎麼也揮之不去。

於是,她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就出現在了此處。

終於來到了長廊的盡頭,一個分叉路口出現在鄭南衣的眼前。

她停下腳步,目光遊移於左右兩側的路口之間,心中猶豫不決,不知該選擇哪一條道路繼續前行。

正當鄭南衣猶豫之時,在這潮溼腐爛和血腥氣味混合的地牢中,她聞到了一縷淡淡的中藥氣味。

鬼使神差般地,她不再多加思考,本能地尋著這淡淡的藥味徑直走向了左側的路口。

沿著幽暗的通道漸行漸遠,最終抵達了盡頭的牢房。

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她一直渴望見到的身影——宮遠徵。

只見他靜靜地坐在床榻之上,背脊挺得筆直,雙手平放於膝頭。

明明是很正常的坐姿,但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孤寂感。

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鄭南衣無端的感覺心臟被收緊一瞬,原本平穩的呼吸被打亂了節奏。

正閉目養神的宮遠徵察覺到一絲異常,他猛地睜開雙眼,銳利地眼眸宛如一柄利劍,直勾勾的盯著一處油燈照不到的陰暗角落。

“是誰?”

低沉的聲音帶著數不盡的冷意。

一人影緩緩步出陰暗處,昏黃的燈光照在人的臉上,宮遠徵這才認出來人是誰。

鄭南衣?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

他疑惑不解的看向牢房外的人,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