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宮裡的規矩,新人侍寢的第二日,要向中宮請安。

雖然皇上叫了安陵容不必早起,但她不想在禮節這種小事上落人口實,早早便起床,同皇后行了三叩九跪之禮。

皇后只笑吟吟地看著,說著常規的套話,什麼好好伺候著皇上,爭取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以及要是有什麼難事,可以找她解決等等。

安陵容心想,若是有了子嗣,皇后娘娘您才是最大的難事。她恭恭敬敬地謝了皇后的關懷,將眼中的譏諷之意掩蓋了去。

皇后讓剪秋扶她起來,滿意地點了點頭:

“昭貴人溫柔賢淑,這樣的好性子難怪皇上喜歡。皇上常常在本宮面前誇讚你,說你最是溫柔貼心。各位姐妹也需要向昭貴人學習一二。”

皇后刻意提了皇上的恩寵,安陵容立刻感受到身後射來了好幾道嫉妒的目光。眾位妃嬪坐在堂中,心中不快者大有人在。

華妃便是頭一個發難的,她常常與皇后唱反調,當即涼涼地說道,“性子太柔了,也是不好。做主子的自然要拿出雷霆手段,不然叫下人逞了威風,豈不是做主子的無能。”

她這話,便是意指寶鵑奪寵一事。

麗嬪追隨華妃,立刻陰陽怪氣地介面,“只可惜訓誡下人的本事並不是人人都會的,華妃娘娘的家境何等顯赫,僕人如雲,這才鍛煉出治理奴才的本事。等閒人哪有這樣的作為?”

此語,又是在譏諷安陵容的出身。

安陵容風輕雲淡,平靜地道,“多謝華妃娘娘和麗嬪娘娘指導。”

眾人只覺一拳打在棉花上,了無趣味。

“好了,”皇后止了這場風波,“昭貴人自然有她的福氣在。寶鵑一事惹得皇上龍顏大怒,以後誰也不許再提了,平白地惹皇上生氣。”

“是!”眾妃嬪齊聲應道。

皇后散了請安晨會,眾人便出了景仁宮。安陵容同甄嬛、沈眉莊一塊兒走路。

見沈眉莊眼下有淡淡的黑痕,疲態十分明顯,便知她這兩日休息不好。

安陵容道:“眉姐姐,你身子可還好嗎?”

沈眉莊朝左右看去,見沒有外人在,嘆氣道,“這兩日夜裡,華妃常喚我去翊坤宮學看賬本,又不肯多點些蠟燭,我摸黑抄寫謄錄,實在累得慌。”

說著,她轉動著還有些酸脹的手腕。

安陵容忽得想起沈眉莊落水一事,斂了笑容,“眉姐姐,辭去管家的事罷!”

沈眉莊一愣,在她看來,皇帝親自讓她學著協理六宮是何等殊榮,怎可輕易辭去。

甄嬛卻心思敏捷,見早上安陵容被刁難一事,已經意識到三人如今已經是後宮嬪妃之敵,忙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一起去碎玉軒坐坐。”

來到了碎玉軒,沈眉莊一坐下,便忙問道,“容兒,你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安陵容道:“如今華妃勢大,連皇后娘娘也不能與之抗衡。你學著掌家,豈不是明明白白地要來分華妃娘娘的權力。她豈會容得下你?”

沈眉莊不解,猶猶豫豫地開口道,“你雖說得有理,但這是皇上的旨意,想來她也不能如何。”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甄嬛開口道,“這兩日,我宮裡出了康祿海一事,我才知道這宮中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洶湧。”

安陵容只記得康祿海是碎玉軒的太監,前世沒有幹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離開了當時未得寵的甄嬛,投靠了麗嬪娘娘那裡罷了。

只聽甄嬛娓娓道來,原來是康祿海此人十分勢利,甄嬛未得寵時,辦事十分敷衍,見主子得寵後,又變得十分諂媚,行事不知進退。

甄嬛不喜他的為人,常常以言語敲打他,不願重用他。哪知康祿海竟然受人指使,偷偷將甄嬛的補藥和下人治病的藥水互換了。

雖是無毒,但亂喝藥水總是對身體有害。多虧了事發當日,溫太醫來把脈,立刻察覺不對。

安陵容前幾日正對付著寶鵑,完全不知此事,沈眉莊聽了也是吃了一驚,嘆了一聲,“好在有驚無險,藥未曾入口,你可知是誰指使了康祿海?”

甄嬛搖了搖頭,半晌有道,“流珠曾遠遠地撞見他和麗嬪說過話,可惜聽不真切。那康祿海受了刑,也不招幕後之人,此事便只能不了了之。”

麗萍是華妃娘娘的人,其中的關竅可想而知。

安陵容也淺淺提了一句,寶鵑受寵之夜曾經見過剪秋,也不知這裡面是否有貓膩。

沈眉莊蹙眉,心中不再搖擺不定,“我明白了,我明日便去皇上那裡辭去協理之責。”

安陵容鬆了一口氣,沈眉莊既然棄權了,華妃想必不會夜裡叫她去學習賬本,也不會在半夜回宮的路上找人推她下水了。

甄嬛見問題已經解決了,另想起了一件趣事兒,想讓大家放鬆放鬆:

“我這幾日得了新的茶譜,叫做‘歲寒三友’,用荷葉上的露水,同松針、竹葉和梅花一起煮了,味道清冽,連皇上喝了也讚不絕口。今日,你倆也一起嚐嚐。”

說著,便讓浣碧奉了兩盞茶上來。

浣碧先給沈眉莊奉茶,躬身以雙手遞去,態度十分恭敬,再給安陵容遞茶時,卻撇著嘴,只用了單手,重重地放下茶盞,茶湯隨即溢了出來。

她當做沒看見一般,就要退了下去。此舉過於明顯,甄嬛臉上有些難看,卻沒有出聲斥責。

安陵容知道浣碧看不起自已的出身,覺得她不配和甄嬛一樣享受恩寵。

同樣是輕視,但年妃身份擺在那裡,暫時不能怎樣,但一個宮女這樣甩臉色,豈不是太猖狂了。

安陵容朝寶鳶遞了個眼神,寶鳶立刻叫住了她,“浣碧姐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