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假王爺 真帝王

寶鳶這一聲斥責，不只是安陵容聽呆了，皇帝聽了，也愣住了。

他是九五至尊，與他對抗的是皇親國戚、文臣武將，即便是言官也少有在他面前直斥。

今日在自已的御花園裡，與自已的妃嬪多說了幾句話，居然被一個小小丫鬟給教訓了一下，眼裡還隱隱約約有鄙夷厭惡之意。

皇上忍不住啞然失笑。他收回攔路的手臂，語氣玩味地說道：“ 不是小王唐突失禮，是安答應剛剛失禮在先。”

安陵容睜著一雙動人的清水眼，錯愕地看著他，語氣十分無辜：“ 王爺剛剛救了妾身，妾身已經答謝了，如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賜教。”

皇上雙眉挑起：“凡是與人交談，有問有答。 方才，我問了你問題，你卻沒有應答，豈不是你的失禮。”

安陵容想起，剛剛他擁她入懷的時候，問了一句她是不是喜歡梅花。

“梅花先受徹骨寒，後得撲鼻香，獨立風雪中，一樹敢先天下春，而不與其他百花爭豔。妾身喜歡它的風骨，也喜歡它淡然自宜的傲氣。”

說罷，安陵容用手撫了鬢邊的梅花，“因此，妾身不僅喜歡簪梅花，也喜歡繡梅花。”

一聽到繡梅花，寶鳶卻“哎呀”一聲叫出來，誤打誤撞，卻又恰到好處地補了一句：“可惜小主那條帕子丟了，這兩日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梅花、帕子、刺繡。

聽了這幾個字，皇上臉色微微一沉，心裡狐疑，目光朝遠方看去，那邊正是鍾粹宮寶鵑。

帝王自然不會把心緒明明白白地掛在臉上。

他心念一轉，換了一副欣然愉悅的表情，“我前幾日倒是在宮裡拾到了一件繡著梅花的帕子，不知道是否是安答應的。只是今日未曾帶在身上，一日後拿來，到時就在此地交於安答應一觀。”

安陵容頷首，福了一福，柔聲道，“既是如此，多謝王爺。”

回到宮中，梅映正抬頭看著簷下的鳥雀鳴叫，寶鳶看了，便說：“姑姑若是覺得它們吵鬧，我拿個竿子把它們趕走。”

梅映不由得笑了，“趕不得。這是喜鵲，鵲噪梅梢，喜事將至。這可是個好兆頭呢。”

寶鳶吐了吐舌頭，“好兆頭日後要見分曉，今天，我和小主倒是遇到一件怪事兒。”

見安陵容點頭允了，寶鳶便像是化身做枝頭的雀兒，嘰嘰喳喳，一五一十地把今日偶遇“王爺”的事情說了出來。

梅映見多識廣，一席話聽下了，只覺得哪裡似有不對，“那十七爺人品風流，談吐風趣，但在宮裡行事穩重，對後宮妃嬪素日是尊敬有加，不會刻意靠近。”

“那可真不一定。果郡王膽子可大得很吶。”安陵容心中暗暗想道。

梅映接著道：“此人若如寶鳶說的，不是年輕一輩，那莫不是五爺、十爺。只是這兩位非節日佳慶，很少到宮裡來。不如，奴婢去外面打聽一下。”

安陵容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這倒不必了，不過相看個手帕，不礙事。”

“宮裡人多口雜，讓有心人瞧見了，不知要生出多少閒話，”梅映皺著眉頭，她很不放心，回頭又叮囑了寶鳶一聲，“今日之事，千萬別和旁人說起。”

寶鳶忙點點頭應了。

“姑姑考慮周全，”安陵容一頓，意味深長道：“‘有心人’倒是有一位，這閒話還得傳到她的耳朵裡。”

她附耳到梅映的耳邊，低語了一番，梅映的眼睛先是驚訝地睜大了，隨後平靜下來，眼神中滿是敬佩之色。

她沉默了半晌，只說了一句，“今日喜鵲報喜，果然不假。”

與此同時，養心殿內。

果郡王被急召進宮，奉旨要和皇帝一同品鑑吳道子的真畫。他來得早，在宮裡候得很久。

皇帝隨口道：“你來得倒早。”

果郡王立刻笑道：“畫如美人，賞畫這樣的美事，臣弟自然立刻就來。”

“如此急色，卻不見得你娶親。”

“臣弟原先是有這個念頭，可是看到大殿門口有美人梨花帶雨，便把這念頭給嚇回去了。”

宮中后妃出身世家，行事端莊穩重，鮮少這樣在殿前哭訴。不消多想，就知道了鍾粹宮寶鵑。她被太后去了“柔音娘子”的封號，如今只是個“寶答應”。

皇帝知曉了此事後，並沒有去安撫她。她便開始求見皇帝，來邀一些恩寵。

他轉頭看向蘇培盛，“寶答應來了？”

蘇培盛稟告，“回皇上，寶答應一早就跪在殿外，哭著要見皇上，奴才說皇上不在，她這才哭著走了，只留下了一樣東西。”

說著，小夏子便低頭呈上了一個青玉花樽，裡面插滿了許多盛開著梅花的樹枝，密密麻麻，沒有半點兒透氣的地方。

哪裡比得上美人鬢邊一點點梅，作含苞欲放之態，無瑕遐思。

“毫無美意。好好的花，就這樣糟蹋了。”皇上同蘇培盛道，“你去告訴她，以後不許再去倚梅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