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柔音娘子

沈眉莊接著道：“除夕夜宴上，皇上提了你的名字，我以為你必會好事將近， 哪知半路居然殺出個程咬金，竟然還是你宮裡的人。”

安陵容撫摸著衣裙上的繡花，沉聲道：“此事我並不知情，兩位姐姐可信嗎？”

甄嬛臉上有詫異之色：“若是她有意與你爭寵，那真的是以下犯上，是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安陵容想起昨天夜裡那麼心驚膽戰，六宮裡卻只流傳寶鵑受寵之事。可見侍衛一事確實沒有傳開。她心中舒了一口氣，這才聽他們講起寶鵑的事情。

原來除夕夜裡，皇帝看到了紅梅，睹物思人，獨自去了倚梅園，在那裡遇到了宮女高歌。

據說那歌聲溫婉悅耳，皇上聽了十分心動，便命人去查附近有什麼宮女走動。無意間便看到了寶鵑獨自夜行。皇上一問之下，發現她是昨晚夜半高歌的女子，因此封她為答應，賜號“柔音娘子”，賜居鍾粹宮。

安陵容想起昨晚，寶鵑忽然被剪秋叫去談話，想必就是回來的路上撞見了皇帝。

她想著“柔音娘子”這個封號，心中暗覺可笑，道：“既然歌聲這般出色，你們出入間可曾聽過？”

甄嬛搖了搖頭，“柔音娘子昨夜之後著了涼，嗓子不太舒服，沒再唱歌了。”

安陵容微笑不語，其實這個封號妙就妙在一個“柔”字。

安陵容前世經過皇后娘娘的教導，她的歌聲已經有幾分像純元皇后的嗓音。 昨晚唱歌有意模仿。 所以這個“柔”字並不單單指歌聲輕柔，更是遙指朱柔則的“柔”字。

只是寶鵑膽子未免太大了，居然敢冒充他人。

不過她大概不知道那個唱歌的女人是安陵容，還以為真的只是一位倚梅園的宮女，便覺得奪了同為下人的恩寵，也自忖有本事解決。

正如安陵容猜測的，寶鵑的內心確實是這樣想的。

以防萬一，寶鵑甚至派人去查昨晚是誰在倚梅園。原本是宮女餘氏輪值，但是她昨晚去幹別的差事，因此昨晚園中也沒有什麼宮女在。這下想找到真正的唱歌女子也難了。

這天，寶鵑在侍奉著皇上用早膳。她原是做奴婢做慣了，不自覺先拿了熱水盆奉給皇帝洗手，隨後又拿了帕子給他擦手。行動間，奴顏卑膝。

皇上見了，道：“你如今已經是有身份的人，這些事就讓奴才們去做。你只管坐下來與朕吃飯便是了。\"

寶鵑媚笑一聲， 嬌滴滴地回道：“是，能和皇上共同用膳，是奴...是臣妾前幾世做牛做馬修來的福分。”

皇上掃了她一眼，不再搭話，半晌方道：“ 你的歌聲甚好，朕幾時可聞？”

寶鵑裝模作樣地咳嗽幾聲，“ 待臣妾嗓子好了，定為皇上高歌數曲，皇上喜歡什麼，臣妾便唱什麼。”

皇上想起那天夜裡的相遇，臉上有悠然神往之色，“ 那樣好的歌聲可當真是‘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寶鵑大字不識幾個，哪裡聽得懂這句詩詞，但只聽到“鳳凰”二字，便覺得 是在誇讚她。

連忙喜不自勝地說道：“皇上將臣妾比成鳳凰，可真是羞煞臣妾了。 皇后娘娘儀態萬方，才是真鳳凰，臣妾哪裡比得上她？”

皇上輕嘆一聲，覺得眼前之人索然無味。這兩天接觸下來，遠不如除夕夜那般溫婉動心。

他放下筷子，不想再用餐了。從懷裡將那條繡著梅花的帕子拿了出來，遞給了寶鵑。

寶鵑忙雙手接過，“ 多謝皇上賞賜 ”。心中卻在想，這布料也不見得多好，怎麼皇帝會賞下女紅之物。

皇上揚了揚眉毛，臉上疑惑，“這原本就是你那天在倚梅園外落下的東西，朕不過是還給你，哪裡是什麼賞賜。”

寶鵑被皇上的話嚇了一跳，忙辯解道：“是臣妾眼拙，一時沒認出來。”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罷了，朕要上早朝去了。”他帶著蘇培盛等烏泱泱一群人，出了鍾粹宮。

寶鵑急匆匆地追了出來，“ 皇上，今晚是否還來臣妾宮裡？”

“回頭再說。”皇上頭也不回。

寶鵑看著皇帝漸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

低頭看著手上的帕子，仔細地觀察著那梅花的針腳，那麼熟悉，那麼精妙的刺繡只消看過一眼，就能知道出自何人之手了。

是她！

寶鵑驚得手上的帕子掉落在地。

她原本以為要對付的，不過是個一介小小宮女，便是死了也無人在意。哪知竟然是昔日舊主。只是此時木已成舟，箭在弦上，若是對方事先發難，那自已必然會因為欺君之罪而人頭落地了。

寶鵑的眼中閃過狠厲之色，沒有退路了，得來不易的恩寵富貴絕不能就此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