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來到了縣城,趙衛國帶著錢勝利七拐八拐徑直到了一個小巷子。
錢勝利看到面前的是一個小小的平房,門口繫了根紅繩。
這間屋子看著像是個據點,隱蔽,周邊小路四通八達的,也方便四散逃走。
趙衛國上前,有節奏地敲了幾次門。
過了一會兒,門從裡邊開啟一條縫,小心翼翼探出來半邊腦袋,來開門的人臉頰很瘦,眼睛挺大,眼神看著卻很靈活。
趙衛國壓低了音量:“猴子哥,是我。”
那個叫猴子哥的瘦小男人看到是熟人,便開門讓他們進去。
進門後看到的是一個小院子,角落裡擺著個缺了口的大水缸,水缸邊上東倒西歪地堆著些舊麻袋,看不清裡面裝著什麼。
“彪哥,是趙家二哥過來了。”猴子關好門便朝屋裡大聲喊道。
不久,屋裡走出來一箇中年男人,中等個子,三四十歲的樣子,長相普通,是那種放在人群裡讓人輕易發現不了的長相。
猴子麻利地拿來一把椅子讓來人坐下,順勢站在他的身後。
那個叫彪哥的男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吸了下手裡的香菸,“呼”,用力吐出一團菸圈,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衛國啊,你大哥呢?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趙衛國笑意更深了些:
“我哥在鄉下幹活呢,您也知道的,他力氣大,村裡的事都指著他了。”
“彪哥,這是我妹夫錢勝利,等年後我去了京市,以後就讓他過來,勞煩您多照顧了。”
趙衛國笑呵呵地介紹著,也不忘叮囑從進來就沒吭聲的錢勝利:
“勝利,快叫彪哥,彪哥是管著這一片的老大,以後你可要對彪哥尊敬點。”
“彪哥。”
錢勝利向來能屈能伸,對眼前這個男人躬了躬身體,一臉恭敬,很上道地叫著。
彪哥淡淡地看了一眼錢勝利,繼續抽著手上的香菸,不置可否。
趙衛國倒很自然解下背在背上大大的麻袋:
“彪哥,這次我又帶了些過來,數量不多。這要過年了,細糧不好弄。”
開啟一看,果真是包得好好的精米細面。
彪哥瞟了一眼地上的麻袋,也沒在意,擺擺手:
“行了,我都收了。”
“勝利是吧,以後來了找猴子。”夾著香菸粗大的手指隨意朝身後揚了揚。
猴子就是剛剛開門的年輕男人,人如其名,長得瘦瘦小小的,是彪哥的心腹。
“好的彪哥,以後也麻煩猴子哥多多關照了。”錢勝利連忙應道。
交接完糧食和錢票,趙衛國和錢勝利順利離開了這間屋子。
“二哥,那彪哥是……”走出一段路,看著巷子裡前後無人,錢勝利低聲詢問道。
趙衛國更湊近了錢勝利些,壓低聲音:
“彪哥是這片黑市的老大,村裡的李俊傑你知道吧,他是在運輸隊裡跟大車的,每次他跟著出車都會給我們家帶回來些緊俏品,我就帶來這裡賣給彪哥他們。”
“我們農村人,也不敢做別的,就倒騰些糧食布料這些日用品,雖然賺的少,幾分幾毛的積累起來也能補貼家用。”
錢勝利想了想,李俊傑這人他是知道的。
李家是村裡的外姓人。
十里村也可以說是趙家村,80%以上都是姓趙的,很團結,但也意味著很排外。
聽說李俊傑他爺爺當時是拖家帶口逃荒過來的,不像其他那些逃荒的餓得面黃肌瘦,李家還頗有些家底。
人情世故那套玩得也很熟,各家跑了幾趟,便順利落戶在了村裡。
現在李俊傑他爺爺沒了,他爸倒也還能支撐起門戶。
加上李俊傑那小子也算能耐,在縣城裡找了個跟大車的活計,每個月工資也有個20來塊。
當然,運輸隊嘛,也還有些不可為人道知的“福利”,比如順著車,就可以帶回來一些不太佔地方的緊俏貨。
現在這“福利”用來和村長家打關係,也難怪李家在十里村過得還算滋潤。
“二哥,彪哥這管理一方黑市的大人物,也能耐煩收我們這點沒啥賺頭的小東西嗎?”錢勝利繼續試探道。
聽著這話,趙衛國倒是看了錢勝利一眼,直言道:
“我哥救過彪哥,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救命之恩。當時彪哥說是要給我哥一大筆感謝費的,我哥他也沒要。後來彪哥就讓我們有想買或者想賣的就直接去找他,彪哥在城裡面子大,路子也廣,東西價格也公道,而且什麼東西都行。”
“我哥不耐煩跑縣裡,我之前不是在縣裡機械廠嘛,所以每次回家都是我拿了東西過來。我來過很多次了,你不用擔心,彪哥這條路還是挺靠譜的。”
錢勝利隨口應和著,心裡也琢磨起來。
……
錢勝利和趙衛國離開不久,猴子就忍不住問道:
“彪哥,他們每次拿來的東西就這麼一點兒,都不夠塞牙縫的,還要繼續收嗎?”
彪哥面子大,路子廣不是說虛的,他們手上的確有不少值錢的好貨,不然彪哥也不能養著手底下這麼一大票子的兄弟。
最開始縣城的黑市不止彪哥手裡這一處,因為彪哥的黑市管理費收得低,裡面的東西價格不會太過離譜,也沒有仗勢欺人的情況發生。
手下小弟也多,經常到處巡邏,每次紅袖章來都能及時報信沒有被抓到過。
彪哥手裡的黑市越做越大,動了別人的蛋糕自然就會被眼紅。
在道上行走,彪哥雖不算魁梧,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
但是人嘛,難免就有疏忽大意的時候。
彪哥碰到趙建國時,正在被人圍攻。
雙拳難敵四手,彪哥摸摸自已胸膛,要不是趙建國揹著他跑了,他大概早就被砍死了吧。
事後,他也發了狠,把縣城的黑市都整頓了一遍,現在整個鳳巖縣黑市都掌握在他的手裡。
但他彪子,說不上心狠手辣,就從來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想得入神,彪哥手裡的香菸一直到燃盡了都沒再抽,隨手丟到地上,抬腳碾滅,轉身往屋裡走去:
“收,只要他們來,就一直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