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並未御風而行。
風起不喜歡飛行的感覺。
天空太遠，他更喜歡人間。
耳邊傳來淅瀝瀝的聲音。
臉上隱有溼意。
風起伸手，發現是下雨了。
秋雨來得極快，比它更快的，是費管家撐傘的動作。
黃紙傘撐開的剎那，彷彿隔開了整片天地。
雨聲消失了。
視線裡還能看到明亮的如同銀針般的雨線，耳邊卻萬籟寂靜。
風起注意到黃紙傘上隱有月華流動，想來是費管家的月輝。
“燕北難得下一次雨，費爺爺連雨聲都不讓我聽聽嗎？”
費管家舉著傘，輕聲說道：“世間嘈雜，不聽也罷。”
風起輕笑了聲，“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費管家沒明白什麼意思，輕嗯了聲。
風起解釋道：“我和二弟啟蒙之後，父王安排鶴山先生指導我們讀書，那時正值夏季，我嫌外面的蟬聲太吵，正準備安排下人去把蟬打掉，二弟知道後對我說了這句話，我一直記到現在。”
費管家點了點頭，應道：“聽上去好像是個對聯，這是上聯還是下聯？”
風起想了想，搖了搖頭，“這點他倒是沒說。”
說到求學，費管家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燕北王花重金，請單鶴山為兩位公子啟蒙，按照神朝的規矩，這便已經定下了師徒名分。
可第一天授課完成後，單鶴山堅決退回了王府送上的拜師禮，甚至連半師的名分都不願意接受。
這件事當時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
流傳最廣的一個版本是，單鶴山在授課途中，和二公子風揚吵起來了。
旁人或許會信，但費管家也算是看著風家兄弟長大的人，深知這二人素來寬厚，哪怕是對府中的下人也沒紅過臉，又怎麼會得罪第一天上門的老師？
他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風起啞然失笑，“空穴來風，不過卻不全對。”
費管家問道：“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起說道：“鶴山先生和二弟在道論上起了爭執，二人經過了一番辯論，鶴山先生慘敗。”
費管家一驚，“當時二公子不過五歲，便能辯過單鶴山？”
風起笑著開口，“二弟於此道上的天賦，即便是我也只能望其項背。”
費管家心想這就不是天賦的事，五歲稚童，能吟兩首詩便已稱得上是妖孽之姿，何況策論？
莫非二公子......當真生而知之？
這可不是什麼好訊息。
“世子剛剛說，他們爭論的是道論？”
風起嗯了一聲，“二弟認為，世間萬物，無處不道。”
費管家說道：“稚子之言。”
風起笑了笑，“要不你也去和二弟論一下？”
費管家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曾勝過鶴山先生，“是老奴冒昧了。”
風起聳了聳肩，“如果此次我們能夠取回幼神之血，二弟定然不會介意你所謂的冒昧。”
說回正事，費管家的神色認真了些，“世子已經證明了陣道上的造詣，接下來，是不是要給我說說你具體的打算了？”
要想取得幼神的心頭血，有幾個關鍵點。
實力和陣道造詣，不過基礎要求而已。
他都能想到的事，作為策定者的風起，不可能想不到。
風起點了點頭，說道：“會有些長，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等我說完了再問。”
“大約在一年前，我開始讀日暮卷，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人——魏三木。”
“這個人也是十絕脈，但他不僅活過了十歲天命，還走出了專屬於他的大道，最終飛昇。”
“基於這個名字，我做了一些調查，最終在道淵經裡發現了一些端倪。”
“以神獸心頭血為引，蒼玄根與乾坤花為輔，可煉製一爐煉體寶液，打破十絕桎梏。”
“剛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我其實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神獸至少也是虛道境界的大物，世上能打他們主意的不多。”
“大約一個月以前，逍遙閣傳出來一個資訊——銀月狼王產崽，塞外狼窟戒嚴，召回了所有的銀月狼和麾下族群。”
“收到訊息的時候，我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道淵經上的東西。”
“於是我前往逍遙閣，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太子目前的境界；第二、皇室是否還有神獸心頭血的存量。”
“結果和我想的差不多，太子殿下剛過十重，而當今皇室和兩大神獸的關係並不和睦，朱雀和白虎已有十數年未提供過心頭血。”
“確認這個訊息後，我又做了兩件事，第一、委託逍遙閣將道淵經的內容和銀月狼王產崽的訊息擴散出去，尤其是武陽，務必要讓每個百姓都知道。第二、寫信給父王，請他在來自武陽的鏢隊通行過後，安排瀚海營與善柳營前壓十里。”
“好在我賭對了，十天前，逍遙閣再度傳來訊息，九公主隨金龍鏢隊駛出武陽城北門，截至今天，已經過了兗州。”
“他們的目的地很明確，妖族和人族不同，取一些心頭血並不會危及性命，武陽城可能並不想和塞外狼窟決裂，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一定覺得趁火打劫不是什麼問題，畢竟狼王實力不復鼎盛，動手的可能性很低。”
“人類總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覺得凡事都應該大局為重，問題是，狼王不會這麼想。”
“我曾在逍遙閣問過狼王生平，按照狼王的脾性來看，決計忍不了這種挑釁。”
“從他們出城的那一刻起，和塞外狼窟的戰爭便已成定局。”
“皇室不是傻子，肯定會準備強者保底，大機率會是某個神衛。”
“接下來進入正題，神衛保底是虛道境大物，和狼王境界相當，但現在狼王的狀態不復巔峰，不會是神衛的對手，所以嬋娟散華陣一定會更側重於虛道境的戰場。”
“除了神衛之外，還有金龍鏢隊，會進一步分散嬋娟散華的力量。”
“等到他們開打的時候，我會從側面找一個相對薄弱的地方，你帶我進入狼窟。”
“幼神身邊應該會有護道者，我對你的要求的是，不論有多少護道者，你至少要幫我拖住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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