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的中心,飛沙走石,因為結界內各種法術流的互相沖擊交合,將月亮映得彷彿是黑色的一樣。黑月的四周滲出亮光,拼命想要照耀大地,驅趕這裡的不安,然而它的努力似乎並沒成效,黑色的顏料墜下、墜下,山頭的荒蕪不斷延長。
曉沐雲一開始想著用化神符的威力將藏在山頭的神退回原來的封印中,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沒有冒頭的神、借用化神符威力的自己、加上一個不知為何擁有弱小神力的月恨圓聚集在一起,反而引發了恐怖的災難。
土地快要被翻開,植物和動物迅速死去,就連空氣都變得奇怪起來。
他現在不是人的軀體,自然沒有那麼大的感覺,但是公孫明日他們明顯不對勁,越活動,身體的靈氣就流失得越快。
本來他們和神之間門的力量層次就有差,靈氣再被影響,遲早會在這個地方被耗空。
當然了,更讓曉沐雲他們憂慮的是,他們三個人,或者說,三個神,如果還繼續保持這樣對立的姿態,不需要山頭的神完全現身,周圍照樣死傷無數。
怎麼辦?他要解開化神符嗎?
但是如果他解開了,情況一樣變糟。
曉沐雲沒有想到,他遇到了兩頭都是死路的選擇。
不?或者?一定需要減少一位神的話,月恨圓可以死去。
“師兄們!”曉沐雲喊他們,“你們能儘快把月恨圓消滅嗎?”
“你說的倒是輕鬆。”公孫明日在一旁,開口先罵人。
要是換成以前,他們三個人可以做到,問題的是,他們現在光是站在這裡,法力就被一點點掏空了。
就在曉沐雲分神的這一刻,那一位神明的身體又出現多一分,整隻手掌出現,如同高山,對準曉沐雲,準備將他傾覆。
曉沐雲化為神身,理智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可惜身體的特質讓他產生不了一點害怕的念頭。
人有恐懼之心才會趨利避害,神無信仰便變得一往無前。
曉沐雲雙手向前,驅動著靈氣,在他的努力下,山頭的那隻巨大的手雖然慢,但是居然在一點點在往後退。金光環繞著他的身體,額頭上的化神符飄在風中。突然,化神符從末端開始慢慢消減,化為金沙消失了。
化神符也快要用到底了。
“河裕!你還在等什麼?”月恨圓看到了山頭上的那隻手漸漸被群山吞沒,知道曉沐雲的辦法奏效了,河裕必須要快點奉獻自身,取得神身才行。
神明一旦退了回去,他們就沒有機會再叫出來了。
河裕聽到了月恨圓的催促,依舊沒有半點反應。應該說,當他直面神的存在,並且發自內心地察覺到了自己的懦弱後,就一直癱坐在地板上,動都沒有動過。
他看樣子是要廢掉了。
月恨圓可惜他的軟弱無能,隨後眼神突變。
“孔瓊玉很快就會知道這裡的動靜。”月恨圓不得已的,開始威脅他,“以他的為人,你如果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你會死得慘絕人寰。”
這番話,倒不是假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月恨圓更瞭解孔瓊玉了。
一旦他知道了自己留著在閒暇時光折磨玩耍用的河裕,居然動了神身的主意,那麼孔瓊玉必定會怒不可遏,用最讓人痛苦的方式折磨死河裕。
跑是跑不掉的。
無上法門可以聯合全修真界的人,整個神州大地都有他們的耳目,河裕沒有藏身的地方。
再說了,就算一時跑掉了,難道要一直生活在可能隨時會被殺死的恐懼中嗎?
人的思想是很複雜的。
一種恐懼,衝散了另一種可怖。
月恨圓說服了河裕,他反覆吸氣、呼氣,隨後站了起來。
看到了河裕的動作,曉沐雲忐忑不安,他慌張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同時發現化神符快要燃燒殆盡了。
陣法早就佈下,早就不過是等著河裕本人啟動而已。
河裕雖然資質下等,但是他的背後有月恨圓,可以說,他只需要多一點野心多一點驅動力,就可以做成他想要的事業。
可惜他正面的情緒不高,逼得月恨圓只能從另一個角度讓他一步步走上既定的軌道。
曉沐雲眼睜睜看著河裕走到了陣法的中心。
他一直是一個運氣不錯的人。
曉沐雲想著,說不定這個陣法會失效,或者河裕還是會被嚇得逃走,亦或是非常自然的,那個所謂的神就乖乖退了回去,回到幻境的夢鄉,繼續沉睡。
雖然這些期望有一點逃避現實的即視感,但是人生就是充滿了說不定。
曉沐雲這樣想著,然後一切奇蹟都沒有發生。
河裕啟動了陣法,藏在山裡的神身突破了曉沐雲的桎梏,又重新露出輪廓。
曉沐雲想要嘗試用其他的辦法將祂推回去,但是化神符已經到了時限,他一下子變回了原來的模樣。使用化神符,讓他的靈力消耗得七七八八,身體也到達了極限,他不小心脫力,沒有站穩,就一下子被狂風吹得往後飛走。
重思行剛好在他後面的位置,伸出手,將他救了下來。
月恨圓找準機會,變成腐肉,脫離如今的戰場。
“這下麻煩了。”公孫明日將朝露劍插在地板上,利用劍本身的結界,擋住亂風。
“我……”曉沐雲有話要說。
“行了行了,你先把含著的那口血吐出來再說。”公孫明日不想再聽他那些送死的建議了。
“不是,我想說,我看情況危急,所以在變回人身之前,把這裡的結界打破了一個洞。”他們現在能逃走了。
重思行用欣賞的眼神看著曉沐雲,他的反應真是夠快的。
公孫明日看看重思行,再看看曉沐雲,突然有點著急地抓了抓後腦勺。
“那我去帶霏霏和那個小孩過來。”公孫明日主動攬活。
他想要出去,但是周圍的風沙太大了。如果乖乖呆在原地,他們早就構建好了的結界還能保護他們,但是要走出去,就會一下子被外面的法術亂流吞掉。
神仙最難對付的就是在現身的那一瞬間門。
突然出現的非凡間門之物,擾亂秩序,打破平衡。
但是等周圍的風都平靜下來,就是神完全立足於此的時候,那時候如果想跑,又太晚了。
就在公孫明日想要不顧一切衝出去的時候,風沙的流動速度突然變慢了。
這一突變的現象,讓幾人臉色大變。
暴風也在變化,整個地方不再無序地颳著風,風開始排列著,統一一個方向,吹拂著,然後平息著之前的暴亂,變得溫柔起來。
這看上去是一種好的趨勢,實際上都是假象。當這裡要恢復平常的模樣,證明環境已經適應神的出現,祂要完全現身了。
幾人忍不住看向陣法所在的地方。
群山在往後退,一個龐大無比、使人下意識產生恐懼感的神明現出了半身。
因為祂的存在,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盒子,祂只不過是要從門裡走出來而已。
月亮被無限拉遠,天空變得更加陰暗。
月恨圓想過這位神應該是很巨大的,但是沒有想到實際上的祂遠超自己的想象。
他因此,興奮不已。
而河裕早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
這非凡的存在,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靜止了。
“呲……”金屬摩擦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
昏黑的月亮突然升高。
一雙腳踩在地板上,來人不急不緩地、麻木地行走在風中。
風吹動黑色的衣袍,不斷髮出響聲,在這個相對寂靜的空間門裡,顯得無比刺耳。
被困在封印中的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要走出去的動作頓住。
“呲……”
新的法力源出現,並且和那位神以及月恨圓的法力源形成了相互對抗的狀態。
亂流的風又一次出現。
“嗡嗡嗡嗡嗡。”因害怕被牽連至死亡的蟲子們突然現身,四處亂飛。
“咕咕咕咕咕。”小鳥高叫,象徵新生的出現。
“嘎嘎嘎嘎嘎!”最尖銳的動物聲響徹雲霄,一群烏鴉飛過他們的頭頂。
漆黑一片的大群烏鴉,擋住了月亮,它們尖叫著,成群結隊飛向天空,黑色的羽毛紛紛掉落。
羽毛帶著染汙月亮的顏料一同被洗刷掉,在所有的羽毛落到地板上時,烏雲被風吹走,露出了光明盛大的明亮玉盤。
暴風濃縮成一團,在短暫的壓抑後,瘋狂地四處攻擊。
“這是?”
“天地共鳴嗎?”
“是什麼新的東西要出現了?”
重思行和公孫明日交流意見。
月亮的光環往外延伸,
一個人終於走到光下,現身在所有人的面前。
“霏霏……”最先發現司雨霏的是曉沐雲,他看到司雨霏安然無恙,鬆了一口氣。
然而,司雨霏下一瞬間門的動作,卻讓他剛撥出去的那口氣,變得陰冷無比,將自己的身體都凍得顫抖了一下。
司雨霏沒有看這邊一眼,他繼續邁開腳步,想要往神身的方向走去。
月恨圓是第二個發現周圍的領域被其他人覆蓋住了的人,他抬頭望,發現司雨霏居然還能醒過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對,按照萬神道院撰寫的書籍裡面的內容,不可能有人在沒有經過審判,就離開人神的領域的。
天地之間門既無人神,又何來審判。
司雨霏握著弒神劍,雙手垂下,劍的末端落在地板上,隨著他的走動,利劍和沙子與石頭摩擦,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因為他的出現,現場本來要停息的法力亂流,突然變得更加嚴重了。風往司雨霏的方向颳去,他本就散下來的頭髮往後吹。他的頭髮乍看上去還是黑白參半的,但是隨著月光的傾斜,他的頭髮便一點一點變回了黑髮。
月恨圓莫名產生一種奇怪的恐懼感,他對著司雨霏,將身體的部分甩出,化為無數小刀,劈向司雨霏。
司雨霏終於有了不一樣的動作,他抬起弒神劍,揮出一劍。
劍氣形成月牙的形狀,將所有的攻擊打中,使其落在地板上,石化後變成沙礫。
至此,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司雨霏的前進的步伐。
當他在神身停下腳步時,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雙瞳出現在眼眶裡,但是裡面沒有一絲神采。但這並不代表那是一雙死寂的眼睛,他冷冷地看著將要現身的半邊神的軀體,甚至不屑動用弒神劍,只是動作從容地伸出食指,指著群山。
群山的裡面,祂因為看到了司雨霏的到來而顫抖不停。
於是整個山嶽都在震動。
月亮都彷彿要在天空掛不住了。
司雨霏定定地看著群山,伸出去的手指巋然不動。
他的身軀如此渺小,群山在他的面前,應當無視他的存在,就像是螞蟻對於人類而言是不重要。但是現在是司雨霏用一種蔑視的眼神看著祂,彷彿他們之間門,他才是強勢的一個。
群山也確實因為他的動作不敢再前進了。
“背棄諾言,忘義之神,斬殺人間門,神魂俱滅。”司雨霏對著祂,彷彿是大公無私的判官,冷酷無情地宣判其命運。
群山開裂,那位神彷彿為了求饒一樣,迅速退回自己的世界。
沒有狡辯、沒有對抗的慾望、甚至是沒有猶豫,他想盡辦法離開,脫離這片被月光照耀的、變成了純白的領域。
“不對!”月恨圓想不通他按照書上所說的,呼喚出來的神明,在沒有實現他的願望之前,為什麼要這樣急忙地逃開。
那一位神明對月恨圓的怨懟置若罔聞,身軀已經縮回群山,只剩下手掌還在外面。
河裕這一下也著急了,他除錯著身下的陣法,想要強制將那一位神明再喊出來。
不過他不需要再費盡心思了,因為司雨霏的身影就像是鬼魅一樣,閃現到了他的面前,他的黑髮垂落,擋住了兩側的臉,只露出了冰冷的眼神。
他用弒神劍,砍向他的身體。
弒神劍,不會傷害人。
而神出現在這個人世間門,就是違背諾言,可以被他隨意屠殺的存在。
千萬年前的諾言,到現在仍舊生效。
被弒神劍從頭到腳貫穿後,河裕的身體抽搐了一下,隨後倒在地板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白色的蠕蟲。
司雨霏轉動著弒神劍,動作僵硬地轉過身,和月恨圓對上眼睛。
月恨圓被他看著,突然覺得自己是赤/裸的,思想無法隱藏,所有的人生和想法,都在他的眼前鋪開,就像是市集裡,店家把貨物盡數平鋪在柔軟的墊子上的行為。
他因此無法動彈。
司雨霏用審判的眼神看著他,隨後食指又一次伸出,指著他。
月恨圓的身體顫抖,牙齒打顫,他的腦海在叫自己快逃,但是他的腳卻無法挪動。
“無需我動手,你要死了,就在太陽昇起來之前。”司雨霏將手指放下,“你也無需審判,你只不過是……”
當司雨霏將手放下,他構建出來的領域也隨之瓦解,月恨圓沒有再聽他的話,轉過身,狼狽不堪地逃跑。
神明退回星辰深淵之上、意圖奪神者已死、作惡的人雖然逃走了,但是無法躲過死亡的命運。
司雨霏的雙瞳看著明亮的月亮,隨後閉上眼睛,身體直直往後摔。
今夜,充滿了新的希望。
月下。
月恨圓咬牙切齒,用剩餘的靈力,如疾風一般飛向無上法門。
太倒黴了,他本來以為可以利用河裕,和他一起殺死孔瓊玉,但是現在希望都破滅了。
“無需我動手,你就要死了。”司雨霏的聲音迴響在月恨圓的腦海。
他的身體在不停發抖,臉色慘白,毫無人色。
司雨霏說的對,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壞掉了,就算再填充靈氣也於事無補了。
時間門不多,他必須要回到孔瓊玉的身邊。
因為靈氣不足以支撐月恨圓保持身體的情況,他在快要飛到無上法門的時候,直接從半空中摔了下去。他的身體已經腐朽,摔下去的時候,身體直接凹陷下去一大片。
夜晚快要過去了,他剩下的時間門不多了。
月恨圓用衣服掩蓋自己殘缺不全的身體,隨後抬頭望。
數不盡望不見的,彷彿可以攀登到天際的臺階。
他氣喘吁吁,挪著腳步,一步一步,就算辛苦,也要向上爬。
當月恨圓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時間門,終於走完階梯,來到無上法門的門前時,昏昏欲睡的守門弟子在黑夜裡錯失了判斷,他驚恐地迎了上去,問他:“門主,你什麼時候出去了?怎麼好像受傷了,沒事吧。”
月恨圓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和孔瓊玉是一模一樣的,弟子信任這股感覺,加上黑夜模糊他的身形,所以他沒有懷疑眼前的人不是孔瓊玉。
“我……沒事。”月恨圓儘量控制住氣息,隨後快步走進門口,“我要回去休息了,不用管我。”
弟子聽到他這樣說,不敢忤逆他,所以重新守在門口,不敢再上前。
這裡太大了,而孔瓊玉又住在最高最偏遠的地方。
月恨圓仰頭望,看著天際快要出現亮光,他的腳發抖著,脖子上的肉已經腐爛。他忍住身體的不適,堅定不移地前進。
終於,他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院子,神樹比他離開的時候更高大了,掛在上面的一把劍依舊保持著一樣的姿態。
月恨圓看了那把劍一眼,身體不抖了,他努力站直,隨後走過那棵樹,腳步朝向建築物。
他先是變成一塊小小的肉,從門縫
屋子裡面還是黑暗的。
月恨圓用自己還完整的右手,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劍,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床邊。
床上蓋著一張被子,高高隆起,好像是人睡在裡面,用被子從頭到腳都蓋住了。
月恨圓露出了憤恨的表情,用力將劍砍向睡在床上的人。
劍下去,只見被子開裂,棉花飛揚。
月恨圓睜大眼睛。
光線照進這一間門屋子,如同牆壁的肉塊出現在月恨圓的身後,它伸出肉觸手,默默搭在月恨圓的肩膀上,隨後觸控他的脖子。
“真是有意思啊。”孔瓊玉陰冷的聲音響起。
月亮徹底消失在天際。
孔瓊玉的屋子裡,傳來了各種噪音,甚至還有他慘叫的聲音,儘管這個聲音比起孔瓊玉平常說話的聲音要顯得年輕一些。
儘管如此,依舊沒有人敢靠近他的屋子。
不一會兒,他房間門的門被砸開,月恨圓和房門一起飛了出去,摔在地板上。
“啊……”月恨圓在地板上痛苦地爬動著,雙腳在鞋子裡軟化成一塊肉,再也沒有辦法站起來了。
一把擁有明暗兩色的長劍從門內伸出,隨後孔瓊玉的身形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惡鬼一樣,現身於天空之下。
月恨圓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他翻過身體,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孔瓊玉,指著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癲狂地笑著,不知道是笑對方,還是笑自己。
“你笑什麼?”孔瓊玉冷冷地問他。
“我笑……”月恨圓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原來這個世界也是存在不管我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既然我是這樣,你也會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好可笑的人,好可笑的人生。”
“你的笑話並不能使我發笑。”孔瓊玉朝他走去,“不過我真是驚奇,我不要的□□中的一部分,居然可以活下來。你放心吧,遊戲到此為此,我討厭裝成我模樣的東西,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殺吧。”月恨圓明白自己無力迴天了,“我只恨自己沒有辦法把你一起帶走,我的報仇計劃失敗了。”
“報仇?哈。”孔瓊玉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你對我有什麼仇恨,說來聽聽吧。”
月恨圓掙扎著坐起來,他看著自己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想到他做的事情,忍耐了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下,他說:“你殺了鄔清影,你殺了我的一生摯愛。”
孔瓊玉拿劍的手頓住。
“你怎麼可以殺了她,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我要你死,無論如何,我要你死,你該死。”月恨圓用手撐在地板上,悲傷得無法言喻,他低下頭,眼淚不停落下。
他被孔瓊玉排出體內,隨機擁有他的部分記憶,他記得的事情,就是他和鄔清影之間門的所有過往,還有鄔清影被他殺死時的最後的景象。
“你不必裝成這樣深情的模樣,你好像忘記了自己是什麼東西。”孔瓊玉冷漠地提醒他。
“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卑鄙的小人,我是……罪該萬死的惡人,我是……生活在陰溝裡,一輩子都爬不出去的老鼠。”月恨圓用力閉上眼睛,他承認自己卑劣而又噁心,“我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什麼都可以犧牲,包括自己,但是……除了鄔清影。除了……鄔清影。”
他無望的人生中,唯一曾經握在手心過的最明媚的陽光。
“唉,真是麻煩,你到底只記得什麼?也許你忘記了,她是怎麼拋棄我們的。”孔瓊玉無所謂地攤手,“現在也是如此,就在你的身後,神樹上的那把劍,如果她真的在乎你,她可以離開那裡下來救你,她會那麼做嗎?”
“哈。”月恨圓的頭髮散落,往下垂,臉上的肉也跟著開始往下掉,“你不用這樣為難她,反正我……只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沒有生過,無所謂死。”
孔瓊玉排除在身外的無數肉塊,離開他的身體後,迅速死亡,只有他活了下來。
為什麼呢?
月恨圓重新抬起頭,發現孔瓊玉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
“無所謂。”他閉上眼睛,坦然接受死亡,“我要帶著和她所有的記憶,一起離開這裡了。”
孔瓊玉感到厭煩,他果斷地落下劍。
劍光一閃,同時,溫暖的太陽出現在天際。
月恨圓身上的衣服迅速癟了下去,一塊肉從裡面滑了出來,它小小的觸手動了一下,隨後,石化。
孔瓊玉的腳踩在石頭上,石頭迅速變成了細沙,消失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