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了羊鳴鎮的門口,司雨霏一下車就被濃烈的香火味道給燻到了。
“咳咳。”駕馬車的車伕更是直接咳嗽起來,這幾年喜歡拜神的人多了很多,但是很少有一個地方,香燒得人呼吸不過來。剛剛從遠的地方看,山的附近平常如隨處可見的風景,只有這個被孤立了的鎮子,被慘白的、搖晃著上升的煙霧籠子套了起來。
司雨霏拿出荷包,在翻錢。
車伕看著年輕的客人,他雖然覺得司雨霏奇怪了點,但他還是抱著做好事的精神,提醒他:“客人,找個地方很邪門的,你要是沒有什麼事,還是不要去了吧。”
“我來找人,我認識的人不見了,失蹤之前她來過這個地方。”司雨霏把錢交給他,“不過這裡有什麼問題嗎?”
車伕收下錢,隨後鬼鬼祟祟地左右張望。
這一座鎮子坐落在荒山野嶺,道路曲折,周圍要麼是行走困難的泥土地,要麼就是深不見底的森林,明明荒無人煙,但是車伕莫名覺得,有成千上萬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從樹葉的中間、從地面被塵土淹埋的地底深處、從永遠窺探不見真相的黑暗中。
車伕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立刻不敢再多說什麼,甚至不敢再逗留了。他說了一句沒有什麼,然後連忙牽著他那匹突然不受控制、急躁地用蹄子踢泥地的馬。
眼看自己就要離開,車伕還是忍不住回頭一看。
司雨霏戴著恐怖的羔羊面具,站在這個鎮子的入口,煙霧一吹,就要和這裡融為一體。
車伕於心不忍,在駕駛馬車轉頭離開的時候,連忙衝著司雨霏說:“你失蹤的朋友如果是在這裡不見了,可能是被吃掉了。”
說完,他牽動馬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走。
煙霧瀰漫。
司雨霏因為停留,瞬間就被包裹進這個鎮子裡面。
他一回頭,原本應該被煙霧擋住的大門,突然展示在他的面前。
硃紅色的大門,柱身因歲月而變得斑駁,底部纏著青黃色的苔蘚。因為霧氣的視覺干擾,門顯得龐大無比,拉開距離的剎那,好像是怪物張開了的血盆大口。
司雨霏明明站著沒有動,但是那張嘴巴卻迫不及待地朝他逼近,想要吞掉他。
他的腳踏了進去。
一秒鐘,整個街道開始給他展現所謂的真容。
這裡的煙霧濃厚,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像是被一層紗被包裹著,根本看不真切。但就算是這樣,司雨霏還是看得十分清楚,這一條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茫然地左右張望。
明明沒有人,但是吵鬧的聲音還是從四面八方傳進他的耳朵裡面,拜神的檀香撲鼻。正是因為焚燒的檀香太多了,所以這裡才會起霧。
司雨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咳咳。”然後他也被嗆到了。
雖然這裡很奇怪,但是確實沒有妖魔的味道。
為防萬一,司雨霏的手一伸,把斬魔劍拿在手中。
這把劍雖然不能對人產生傷害,但是可以斬妖除魔。
做好準備,他快速在這個鎮子裡跑動,翻身上屋頂,俯視一間又一間的屋子。
這裡沒有人、那裡沒有人、似乎這裡就是沒有人。
檀香味道和煙霧都是從一個地方散發出來的,過去看看。
作出這個判斷,司雨霏御風飛行,準備直接飛過去。
他剛一跳起來,旁邊就閃出來一個人,他奔向司雨霏,想要把他撲倒。司雨霏的眼睛快速往來人處一瞥,本就處於備戰狀態的他,手中的斬魔劍直接掃了過去。
“啪!”那人被劍鞘拍中,摔在地板上。
他慶幸自己及時護住了自己的身體,然而一口氣還沒有撥出去,眼前劍光一閃,一把劍直接抵在他的喉嚨上。
司雨霏隔著面具,冷冷地看著他。
那人心頭一緊,開始後悔自己多管閒事跑了出來。
“是人。”司雨霏眯起眼睛,收回視線,順便把斬魔劍收回劍鞘。
“道友,我是東昌門的弟子!”那人連忙報上身份,防止被誤傷,“我叫做陸蘭溪,是來救你的。”
“救我?”司雨霏的語氣沒有一絲波動,但是他本人在伏羲院待太久了,說話總是沾點冷嘲熱諷。
一個被他隨手就拍倒了的人,說要救他?
如果是伏羲院其他人,現在該哈哈大笑了,但是司雨霏的笑點不在這裡,所以他沒有笑。
察覺到他話中的諷刺之意,陸蘭溪羞紅了一張臉。
在他們交流的此時,一扇沉重的門開啟了,腳步聲從一段距離外響起,聲響一開始是聚集的,接著開始散開。
“有人。”司雨霏打算去問問有沒有人見過他的師父和師兄師姐。
看著司雨霏邁開腳步,陸蘭溪於心不忍,還是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希望你不要用力,這件衣服很貴的。”這套衣服是施果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陸蘭溪聽他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一下子就判斷出這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年輕人,他不敢放開手,只用眼神哀求他,說道:“跟我過來。”
“可以。”司雨霏大部分時間還是很好說話的,“但是隻能一下,因為我有事情要做,而且我的師兄們叫我出門在外小心男人詐騙。”
陸蘭溪聞言,幾乎是下意識在心裡吐槽:除了伏羲院,還有這麼奇葩的門派嗎?
聽得到他心裡聲音的司雨霏,同樣在心中回覆他:正是伏羲院。
“來。”陸蘭溪在前面帶路。
他們走入巷子,司雨霏走在後面,視線自然落在陸蘭溪的後背。
陸蘭溪冷汗直流,莫名其妙就有一種會被人從後面劈斷身體的錯覺。
司雨霏很想告訴他,一是他沒有劈人的武器,二是他們這樣的位置,他除了看他的後背,還能看哪裡?
陸蘭溪帶著司雨霏往沒有人的路走,過程中,那些腳步聲從一箇中心點散開,繼而分佈在四面八方,甚至把他們包圍了。
司雨霏在穿過兩個巷子的交介面時,眼睛一瞥。
路邊走過來許多的居民,他們基本人手捧著一個碗,碗裡面似乎裝著什麼。路途中,有人走路的腳步過於急促,不小心摔倒在地板上。自然,他捧著的碗裡的東西也就掉了出來。一塊血淋淋的手,還有兩根人類的手指。
其他人無動於衷。
那人急忙忙地把肉塊撿回碗內,他最後撿回的是手指,看了一眼後,毫不猶豫將沾血的手指直接塞進了嘴裡。
陸蘭溪看得一陣噁心,然後擔憂地往後看。他發現這個戴著面具的奇怪的人,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如果不是看他從出現開始,用的就是道家的法術,陸蘭溪差點都要以為他是什麼妖魔鬼怪了。
陸蘭溪帶著司雨霏,拐了兩個彎,進了一間屋子。進去以後,陸蘭溪立刻轉過身,把門鎖住。
司雨霏見狀,默默捂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陸蘭溪顯然不知道司雨霏此時因為伏羲院其他人誇張化的警告,而對他產生了惡意的猜測。他正想要對司雨霏說些什麼的時候,屋子裡面走出了一個穿著藍白衣服的人。伏羲院的院服也是藍色的,但是顏色偏深,而且看起來就是普通衣服布料。此人穿的藍白衣服上面的藍色淡一些,光澤亮麗。他看起來不比司雨霏大多少,見陸蘭溪從外面帶回了司雨霏,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說道:“蘭溪,你救到人了?”
司雨霏再一次好奇,他剛才哪裡需要被人救了?
“這一位是麒麟山的範鄲。”陸蘭溪做介紹。
聽到麒麟山三個字,司雨霏自動退後一步。
“請問你是?”陸蘭溪這時候才問他的姓名。
“你們可以叫我雨歇。”司雨霏謹記師兄師姐們的囑咐,“門派就不說了……”
說完,司雨霏心虛地轉過頭。
“雨歇君。”範鄲直接這樣喊他。
當這三個字一出,司雨霏這才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恍惚。
雨歇君。
這三個字好像不是第一次聽到。
此時的司雨霏,早就忘記了十年前收到的寫著齷蹉內容的信件。
“事出突然,把你拉過來,可能多多少少嚇到你了。”陸蘭溪溫文爾雅,示意司雨霏坐下,他們慢慢給他解釋,“這個鎮子有古怪,如果貿然行動,恐怕會丟了性命。我看你是我們同道人,所以才出現阻止你往前走。”
“有什麼古怪的?”司雨霏歪頭,他覺得自己對奇怪的定義應該和他們不一樣。
範鄲在一旁看著,他心裡想,該說不說,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很古怪。
陸蘭溪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原本應該有四個人,而且來自不同的門派,法力不算低,但是都不約而同被困在這個鎮子裡出不去。我們分開行動,其他兩個人沒有回來。後面我們打探才知道,他們……被吃了。”
這裡的人……吃人。
司雨霏聞言,突然從自己的懷裡拿出一張紙,開啟。
他在路上的時候,把鄔清影他們五個人的畫像畫下來了。
“這是什麼怪物?”範鄲在一旁看到了他的畫,好奇問道。
司雨霏有藝術天賦,只是風格詭異。
聽到旁人的評價,司雨霏安心了。
他的師父和師兄師姐看起來似乎是很難吃的樣子,應該不會被人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