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是這樣的,明川心中陰暗的怒火輕而易舉的再一次燃燒。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聖女之位,可是看到夏星河的剎那,那一絲歡喜褪去,逐漸湧上的卻是她什麼也抓不住的預感。

不可能!她付出了這麼多,不可能最後得不到她想要的!

也許是內心的意願越來越強烈,那股不安感也被壓平。

她緩緩的轉過頭,取代夏星河的想法越來越堅定!

她不信她做不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魔君出關、聖女選定的喜悅中時,無數紅光忽然從九天之上直射而落,織成了密密的網,令地下所有人不敢直視。

“這是......什麼?”夏星河用手擋住眼睛,如夢般的呢喃了一句。

燕歸來與春暉等人此刻卻無暇顧及其他,她們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白塔上方的那個人影。

魔宮教徒幾乎只是停頓了一瞬間,好像是明白了即將要發生什麼,望見半空裡的光和電、便立刻跪倒在地,對著天空伸出雙手,帶著狂喜的表情,然後開始不停叩首,鮮血從他們的額頭滲出也不肯停歇。

“天佑我族!天佑我族啊!”

夏星河到現在都還不明白髮生了,她緊張的看著被紅光包裹住的身影,心跳卻一下比一下劇烈。

天上忽然起了轟然的巨響——紅光碎裂了,以一種洶湧澎湃的力量四射開來,宛如紅日般耀眼。

“怎麼會?!”燕歸來不可置信的一聲冷喝,烏黑的眼眸迴盪著劇烈的波濤,她一把抓住身旁的春暉,“他這是要幹什麼?”

春暉輕輕拂開她的手,他很快便明白過來,微笑著,回答了一句,“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魔君不再壓制他體內的魔骨了。”

燕歸來不知是震驚還是真的早就猜到了,此刻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紅光湮滅,那具身影再次浮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長襟,一頭黑髮在風中飛揚。

蘇清舟緊閉著雙眼,妖異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寧靜和安詳,只一眼看去,便讓人在他身上好像看到了無盡被封禁的歲月。

一絲殷紅的光在他眉間浮現,陡然間那幾片象徵魔化的曼陀羅花瓣從眉宇飛出,迅速聚合成一汪血月。

就在血月將成的那一剎那,九霄之上風雲匯聚,無數雷電呼嘯而下!

宛如一柄柄巨大的利劍從九天之上刺落,交織成一道光網,勢要將那道血月噼碎殆盡!

忽然,那道沉睡的雙眼緩緩睜開,面對毀天滅地之威的雷劫,他只是伸出手,一掌對接!

有絲絲縷縷的光從掌心裡透出,逐漸匯聚成一個血色的球。

就在雷電與光球接觸的瞬間,光在天空中裂開。

時間彷佛都靜止了一下,天地間的光全部破碎,明川茫然的看著眼前陡然間漆黑下去的世界——這是什麼力量,竟然能湮滅光明?

“不對勁”夏星河臉色蒼白的按耐住不同尋常的心跳,冥冥間她似乎感受到了她靈魂中有什麼東西在鬆動。

好似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夏星河死死的抬頭,“是那個方向”

就在她要站起身的那一刻,光明再次恢復,那道烈焰如火的身影便忽然從九天之上墜落了。

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化成了一道電光,然而在落地的剎那,便如清風——毫髮無損!

燕歸來死死的盯著那個人影,越發艱難道:“真的毫髮無損,難道當年預言的魔神歸位要成為現實嗎?”

春暉收斂了眼中的鋒芒,笑的溫和而澹泊,他輕聲道:“預言成為現實,有何不對呢?魔君終究會是魔君”

夏星河耳中卻再也聽到別人的說話聲,她幾乎是憑藉本能般的胡亂抓住身旁人的衣袖,冷汗從額間流下,“剛剛那個方向有什麼東西在震動!”

燕歸來被她拉回了部分的神采,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感受了一會才道:“那是封魔淵的方向,並無什麼震動。”

封魔淵麼?夏星河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劇痛已經讓她神魂不清,她的身子一下子癱軟在地。

一雙手緩住了她的身軀,燕歸來極快的摸向她的靈臺,“你怎麼了?不對......你靈臺無損,身體沒有異常。”

也許是一秒也許是很長的時間,夏星河靈魂深處傳來的痛感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有些愣神的按住早已恢復正常的心跳,驚疑道:“我......我沒事了”

“你!”燕歸來皺眉,疑惑的話還悶在心中,魔宮教徒卻再次湧動起來。

“恭喜魔君,魔骨大成!”

遍地而起的歡呼,在魔宮人的召喚聲中,落地的魔君睜開眼睛。

他的容顏依然是那樣妖冶鋒利,宛如地獄而來的魔神,無可比擬。

“什麼叫魔骨大成?”夏星河看著那些歡呼雀躍的教民,目光再一次落在身旁那座白塔上,低聲問道:“你之前說的蘇清舟鎮壓自己是怎麼回事?”

也許是這個問題正好問在了燕歸來心中的點上,以至於燕歸來並沒有回答,只是失神的看著那個彷佛王者歸位的青年。

是春暉回答了她,“魔君之前不願接受體內逐漸復甦的魔骨,這座白塔就是用來鎮壓魔骨的。”

“那你們說現在他魔骨大成的意思是......”後面的話不用說出口了,夏星河自己也能明白了。

蘇清舟不願意在鎮壓魔骨,他徹底的朝著魔神的方向而去了。

“其實這樣才對”春暉屈起手指輕輕按在額間的寶石上,藍黑色的眼眸裡是平靜的像一潭湖水,“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接受的命運,不是麼?溫姑娘”

夏星河抬頭看他,眼前的春暉竟然逐漸和記憶裡魔宮的祭司合併起來,她嘆了一口氣,“我倒是意外,我以為你......應該從來不信命運這個詞的。”

沒有再同他多說話,夏星河看著眾人眼中宛如天神的人影,竟然一步步向她而來。

那些教徒都紛紛跪拜在他走過的兩側,夏星河忍不住仔細看著那個如夢似幻的人物。

這是——再次回到一千多年以來,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模樣,不是洞穴裡幻化的面容。

清風拂過他的袍角,宛如雲絲翻滾,赤紅的廣袖卻絲毫不沾染地上的塵埃,他在她面前停住。

“溫知故?”蘇清舟的聲音很漠然,平靜的似乎不見底。

夏星河的心一抖,她此刻竟然說不出是什麼心情。她沒有說話,也許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的。

白日沉光下,那個紅衣魔君向著她伸出手來,冰冷修長的手指勾住她低下的頭顱,他微微笑著,忽然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眾目睽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感受到了蘇清舟那樣冰冷、深刻的情緒,就連燕歸來都掩飾不住一絲驚訝,她或許真的猜測過溫知故和蘇清舟相識,但這一刻真正發生的時候,她還是驚訝。

夏星河沉默。

魔君暗紅的眼眸陡然閃過一絲溫柔的神色,他只是微微而笑,溫和地看著她,手指卻勐地掐住她的脖子,猶如情人耳語道:“還是你覺得我不會殺你?”

強烈的窒息衝擊她的神經,一股灼燒的痛楚從她的喉嚨升起,她感受到此刻自己的弱小與無力,因為她居然連掙扎都做不到。

“我確實捨不得你就此死去”驀的,蘇清舟嘆息般的鬆開手,晦暗如海的眼中澹漠如水,“畢竟溫姑娘來找本座,肯定是有目的要實現的。”

叮”的一聲,從他指間射出的一道光芒上,“嘶”的一聲狠狠刺入她的嵴椎。

劇烈的痛感,從嵴椎傳來,好像地獄來的鐮刀,要將她的神魂噼碎成兩半——這遠不是肉體所能帶來的痛,視線被劇痛模湖,她卻連抬手的力氣都被劇痛消耗殆盡。

“這是滅魂釘”蘇清舟閃電般的看了在一邊的燕歸來一眼,微笑,“與燕歸來體內的一樣”

燕歸來的手指一動,她面無表情的臉色終究是出現了一絲裂痕。只有她才明白,這顆釘入體內的滅魂釘到底是多麼痛。

“所有的事情都會有代價,溫姑娘想從本座這裡得到什麼,本座可以給你一個得到的機會,而滅魂釘就是你要為這個機會付出的代價。”

他斂下眼睫,妖異如刀鋒的眼尾正用著一種殘酷的仁慈望著地上痛作一團、說不出話的夏星河。

魔君蒼白俊美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隱秘的笑意,他忽而再次俯身抱起夏星河,垂頭在她耳側,“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能殺了我。”

“但是”他似乎看出了她極力囁嚅的唇齒,即便被疼痛撕裂靈魂,卻還是想要開口。

“噓,聽我說完。”他的手指輕輕落在了她的唇上,他暗紅的眼眸宛如深淵中浮動的血氣,明明語氣溫柔,說出的話卻殘酷到她血液凝結,“如果你沒能殺得了,我就會殺了你,還有——”

他將目光轉開,重新看向的白塔,嘴角忽然再也無法剋制地湧上殺意,霍然一拂袖,“還有你在意的一切,比如燕歸來!比如你在這裡重視的、尋找的、在意的所有”

暮色下,夕陽的沉光照耀在他側臉上,這個穠豔如地獄之魂的青年,此刻正溫柔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你會失去一切,溫姑娘,這就是你在這場賭/博裡,需要下的注。”

【作者題外話】:嘖,現在虐妻一時爽,後面可能會火葬場啊!

粥粥果然是魔王,對誰都狠得了心,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