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如飛機跑道寬敞的大路通向一道巨型拱門,門兩邊各立一尊足有十幾層樓高的金剛力士銅像,手持降魔杵,威風凜凜,神武萬分,俯視著來來往往的眾生。
奕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兩尊巨像是活的,隨時可能動起來。
拱門外,是浩瀚星辰,倒映在如鏡面般光滑的路面,讓奕真一瞬間覺得自已是站在一艘銀河戰艦上——不同的是他沒有穿宇航服也可以正常呼吸,而且這些星辰未免太大太亮了些,顏色也五彩斑斕。
奕真一路走出門,門外是環繞堪忍戲院的一條銀色帶狀平臺。再之外,是無盡的虛空,其中佈滿瞭如寶石般閃耀的光亮。
不斷有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在銀色平臺上起飛或者降落。有一大朵雲團,像懶人沙發一樣馱著它的主人;有像鷂魚般在空中游動的毯子,落地後自動捲成一卷,背到乘坐它的玩家身後;也有一些沒看清怎麼,忽然就在平臺上出現或消失的形象;更多的則是一些神奇的生物,有的奕真只在神話作品中見過——龍,鳳凰,麒麟,會飛的馬……還有很多他根本認不出是什麼的珍禽異獸。這些生物都會飛到門口右側一段距離外,一個亮著“坐騎寄存處”幾個大字的區域。
奕真正看得出神,忽然一大團毛絨絨的東西從他腰旁蹭了過去。
奕真低頭,眼前的東西質感上很像一朵雲,或者一大團光亮的絲線,其中不斷有一些亮斑閃爍,就像是藏在雲層之後的星星。但形態上,它又很像一隻巨大的狗,有頭,有四條腿,有尾巴,大團雲朵一樣的白線是它的毛髮。只見它抬起後腿撓了撓脖頸的位置,那裡有一個項圈,被後腿碰了兩下,項圈一閃一閃地亮起併發出聲音:
“歡迎奕真閣下使用堪忍戲院出租獸服務,本次為您服務的是么零么號星雲獸,目的地為正西南方過一小千戲院外的一未開放戲院,全程預計用時半小時。”
奕真心想這就是若行說的會送他去他的戲院的,出租獸?
這時星雲獸俯下身子,側過腦袋看著他。
奕真想,這是示意我騎上去嗎?然後慢慢地跨到了星雲獸身上。接下來,星雲獸直起身子,馱著奕真小跑起來,項圈又一次發出說話聲:
“請您坐穩抓牢,行程馬上開始。”
奕真感覺到星雲獸在逐漸加速,伸手抓住它脖頸邊的毛髮,手感分外柔順。緊接著,星雲獸在平臺邊緣一躍而起,他們就置身於廣袤的星空中了。
星雲獸的四腳交替賓士,每一步都會在空中留下發光的腳印。奕真感覺到他們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回頭,看到堪忍戲院像是虛空中一個倒扣的銀盤,過一會,又變成無邊的深色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一些星光離奕真越來越近,使他漸漸看清,那些根本不是星球,而是像堪忍戲院那樣,擁有各自樣式的形體。他看到有像一座劇場的,有像經過精密切割的珠寶的,有像一個寶座的,像摩天輪的,像蓮花的,像一棵巨樹的,像宮殿,像巨柱,像河流,像光波……方形的,圓形的,心形的……
奕真猜這可能就是不同的戲院吧。星雲獸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切變成光點,光束,光斑在他四周快速掠過。他不由地俯下身,抱緊星雲獸,同時心想,他的戲院會是什麼樣的?
過了一段時間,星雲獸的速度好像逐漸減慢了,奕真慢慢抬起頭。他們仍然穿梭在太空之中,但這次的景象,怎麼有點熟悉呢?
奕真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顆看起來無比熾熱的火球,而他們正飛向一個藍色的小圓點,圓點漸漸變大——
這不正是他原來生活的星球的樣子嗎?雖然沒親眼見過,但和紀錄片等等從外太空拍攝的影像一模一樣。
星雲獸開始飛速下降,奕真看到了熟悉的陸地輪廓——虛空漸漸變成一片蔚藍,他們穿過了一片厚厚的雲層——奕真發現他正俯瞰一座熟悉的城市——一片綠色的形狀在視野中不斷擴大,一條河流從中貫穿,奕真認出了,這是映月公園!
星雲獸最終落在了奕真家樓下的街道,奕真從它身上下來,發現它竟然變小了不少,現在只有一條大型犬大小,哈哧哈哧地喘著粗氣。
項圈亮起發聲:“已抵達目的地,堪忍戲院正西南方一小千戲院外的不知名戲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奕真徹底懵了。
他先是習慣性地摸了摸褲子口袋——只有縮小的記憶球和報名後獲得的信封,控夢魔方不在裡面。確實也不該是夢,奕真琢磨著,他的記憶能清楚地追溯到他怎麼從堪忍戲院的接待大廳出來,遇到星雲獸,再落到這裡,而夢裡很難有這麼連續的空間感。
可這也絕不是他之前生活了十七年的那個地方。雖然每一個店鋪,一磚一木的位置都像他記憶中那樣真實,但有一個非常詭異的問題——從天色看像是下午,他卻一個人也沒有看到,甚至除了樹葉被微風吹拂的聲音之外,他沒有聽到任何別的動靜——沒有他在這裡慣常會聽到的鳥叫聲,腳踏車聲,遠處的車流聲。
四周一片死寂。
奕真走過一個個店鋪,門都開著,他喊了好幾次“有人嗎?”,都無回應。奕真跑進小區,小區裡也空無一人,他跑進自已家那棟樓,星雲獸一路跟著他。
電梯還可以使用,奕真上樓,到家門口,開密碼鎖和星雲獸進到家裡。
“爸?媽?一渺?你們在嗎?”奕真喊,無人回答。
家中所有的物件都在平常的位置,奕真去看了家人的房間,沒有人,空氣中也沒有他們的氣息,就好像全家都出遠門了。他來到窗邊,眺望遠處的城市道路——雖然有腳踏車和汽車停在路邊,路上卻空空如也,沒有任何行人和行駛的車輛。
只有一座空城,像荒漠般反射著寂靜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