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成?”
悟星河一開始還又驚又怒,但隨後就滿面陰沉:“你他媽的還不如明搶,乾脆直接給老子嘎掉算了。”
葉無敵眉頭一皺,回眸一望就昂首,淡然閉目道:“反正你暫時也用不到這些東西,就當是我借的,算你九出十三歸便是。”
“神他媽九出十三歸……賭神看多了吧你。”悟星河暗暗腹誹,隨後只是意念一動就把分解師收進了魂室。
葉無敵瞬間察覺到身前之物消失,卻又感查不到去向,真有種憑空消失之感,便在心中道:“果然是件魂器……”
“看你這架勢,也沒打算跟我簽字畫押。”悟星河突然傳聲。
葉無敵嘴角一牽,這才睜眼:“費不著——與人深交,重在誠信。什麼空口無憑,立字簽約,那是跟小人做買賣的時候。至於你我這種長久合作的痛快人……又何必浪費筆墨。”
“你他媽的……什麼弔話都讓你給說完了。”悟星河在心中陰陽怪氣了一句,隨後冷笑:“可往往合作的越久,背棄的時候就越是上頭和不留餘地。不過我倒也不怕你毀約,怕就怕……你在舍人為已的同時,還順便到背後捅老子的溝子。”
“什麼溝子?”葉無敵禁不住皺眉回眸,可還沒等他看清悟星河的臉面,就突然瞳孔一縮。
“就他媽的是屁股!”悟星河即刻後縱,是一臉的陰沉和殺機。
轟!
驟然掀起的轟鳴,來自一頭突然衝入的巨獸:它是蒼熊體,卻生著一張鬼面;不但獠牙如筍,而且爪似鉤刀,背脊上一叢幽暗嶙峋的黑色晶體不但絢麗,而且已經凝聚出危險的能量粒子和光輝。
“吼哈啊啊啊啊!”
這孽畜不但一頭就把洞口衝爆,還張著那個沾染著許多碎肉和血跡的巨口撲咬向葉無敵的腦袋。
“葉無敵!”悟星河雖然怒於葉無敵的呆立不動,可時機不等人,所以剛一落地就立刻後跳到壁牆上,如同背上有個吸盤一般吸附在上面。
說時遲那時快,當熊口腥風至。
嘭!
葉無敵突然就伸手抓住鬼面魔熊的下頜,那孽畜也只來得及瞳仁一顫,一直側身背對著它的葉無敵就轉頭盯去:“你活膩了!”
轟嗡!
那座洞府如同喝猛的二缺出酒一般,驟然噴射出一道摻雜著亂石和碎肉的氣浪衝擊,又何止犁地百米……
咚、咚,嘭……
在氣浪蕩滅時,那山體也開始分崩離析,洞裡的二人就逆著煙塵、頂著墜石從裡面走了出來。
“真是天外傳承?”
“不然誰能造出這種儀器?”
“姑且信你。——有什麼打算,或計劃。”
“對於悟家……你有幾分認識?”
“那種小家族,有什麼好去認識的。”
“太狂可不好。”悟星河禁不住翻出白眼,可葉無敵卻冷然一笑:“唪。年少不輕狂,老死多冤枉。”
“此言在理。”悟星河點頭附議,立刻轉步西南。
“去哪。”葉無敵皺眉發問。
“掙錢。”悟星河頭也不回。
……
三日後,巨象國所屬募府。
今天的募府賬房極其忙乎,可惜這偌大一個算賬的地方,如今卻好像成了一間飯館:是送茶的奉茶,端酒的上酒;各種茶點小菜樣樣不缺,各種珍饈也合地情。
要問“掌櫃的”是誰……喏,那一片算賬的也都算。
要說那兩個坐在別人賬房裡面擺桌吃大宴的傢伙兒……也就只有他們了。
“沒想到你區區一個靈宗,竟然頗有身家。”悟星河已經餓了整整兩天了,眼下除了胡吃海塞就是喝,拎著東西就往嘴裡釣,只是抽空傳音罷了。
“我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葉無敵倒是沒啥食慾,只是坐在旁邊自飲自酌,老神在在的。
“有道理。”悟星河抽空點頭,隨後端來一大盤鱷龍燜面就往嘴裡扒:“做好準備吧,鐵定會被人盯上。”
葉無敵不禁側目,似乎覺得悟星河的吃相有些討嫌,於是就閉目搖頭,端酒就喝:“來了最好。——只要你不背刺,來一個,我殺十個。”
“好好好,若有機會,我一定珍惜。”悟星河真似個餓死的,還沒把手頭上端著的半盆燜面扒拉完畢,就隨手抓來一大把金炸花生米塞進嘴裡,真是香上加香,就酒喝湯……
“唪。”葉無敵根本不以為然。
倒是幾個等在兩邊小心伺候著的侍女和男僕看得直咽口水,卻是一臉為難,哪個都怕對方當場撐爆或噎死……
呼嚕,呼、呼!
“愣著幹嘛?怎麼不吃?兩天白餓了?”
“食之糟糠,如吃敝履。汙,濁,不似美酒半杯,於心中佳釀。”
“還突然文雅起來了,讓我嚐嚐……叭叭,果酒啊?腳踩的還是手揉的?自然發酵還是有新增?噗噗噗噗噗!別人都是回甘,這怎麼回個苦澀?還特麼不如喝醋!”
“嘖!——不喝了!”
“你愛喝不喝。”
片刻後。
“來嘞~~您……”
來人作為募府的主廚,此時卻選擇親自傳菜,不但唱吆著小二的口風,臺步也走得相當順溜和漂亮。
跟在他身後的兩個小夥子更懂做事,一進“飯廳”就趕緊過去挪盤子,給新菜騰地兒。
“又是個什麼東西?”葉無敵打眼一看就皺起眉頭,明顯是嫌菜多,儼然是認為就算那小子再餓死了十天詐屍,也吃不了這麼多東西,簡直浪費。
“嘖。”那主廚卻是不與葉無敵計較,而是把菜放到了悟星河的手邊:“咱家半個時辰前現釣的緋玉金睛鯉,經過十七道工序料理才先蒸後烤,最後再澆上這麼一趟冰珍寒霜醬,指定對您的胃口。”
悟星河眨巴了兩下眼睛,就放下大勺和湯碗,準備拿筷子:“那我嚐嚐。”
“給您筷子,請~~上。”這主廚倒是會來事,看起來心情相當不錯。
“嗯。”悟星河點頭接過,再夾塊兒一嘗,頓時目中大亮:“喲!還真不錯!”
“那~~是……”主廚相當滿意和自豪,卻也關心口味,便問道:“口感如何?口味兒怎樣?”
悟星河稍一回味,卻又沒個說辭,就再次夾了幾筷子細品一番,才點頭評價道:“湯汁清甜又冰爽,魚肉嘛,入口柔滑有嚼勁,尤其是外面的這層黃燦燦的金皮,焦脆,倍兒香,簡直他媽的地~~道。”
“要不說您識貨呢……”主廚把臉往裡一轉,隨後就在旁邊坐下了:“就咱這府裡的住家,動不動百十天來不點一道菜,要麼乾脆就品一碗大白飯,或者乾脆就是嚐個鮮,全然浪費,害得老子這一身的手藝全都白搭,渾然沒有地方顯擺~~您知道麼。”
“哦?”悟星河心中一動,當即傳音道:“只要廚師長願意賞臉,在下選好地方就親自來請。”
主廚一愣,就大眼望小眼地看了一遍左右,搞的一眾下人莫名其妙。
“搞什麼鬼?”葉無敵早感不耐,既然悟星河毀了他的興致和偏好,他也不想讓對方好過和安生,於是就傳去煩躁:“一說來這裡吃飯換錢,到現在吃也吃了,換也在算,不想著接下來怎麼收尾和盤算,挖別人的廚子幹什麼?你他媽的要不務正業開酒樓啊!”
別的不說,他這個“你他媽的”倒是學的快。
“好啊~~好啊~~”那主廚自我評鑑一般欣慰點頭,惹得葉無敵立刻皺眉看來,可他旁若無人,只顧感慨:“有道是——再大個宮殿也不過一塊牌匾,忒大個水缸也不一定適合洗臉……看來是時候起鍋升灶,改改火口了。”
此言一出,兩個徒弟頓時愣了,就禁不住與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了起來。
“寬心~~”悟星河咧嘴一笑,就繼續埋頭乾飯:“我從來不會讓人白乾。”
主廚稍一眨眼,便回以傳音:“那是隻做普通人的生意?”
“呵呵……”悟星河樂呵一笑,正經吃飯的同時還能把思路拿穩:“柴米醬醋鹽,民以食為天。修士也是人,飯,總是要是吃的。無非是換個食材和花樣嘛。”
“哦?”那主廚當真詫異,可隨後就思路開啟,瞬間就靈光爆滿,卻又禁不住敲打自已的腦袋,暗罵自已真是笨蛋,怎麼以前就沒想到這些:“對呀!無論去到哪裡,世情怎麼變化,吃這個東西……都是第一等不可取締的東西。就算都是修士,全部都能辟穀而不食五穀雜糧,可若把食材換成丹藥之類的修煉品呢?”
想到這裡,這主廚就禁不住把視線轉向那條鯉魚,腦子飛速運轉:“這條靈魚……不,所有的妖獸都是某種意義上的修煉品,若非是礙於肉質和妖氣的影響,如果直接摘走妖丹,在保住肉體精華的同時,再用相應的靈藥……”
只可惜,他還來不及深入思考,就突然聽到有人驚呼,“算出來了!”
眾人一頓,也只是目光一轉而已,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長案中間的年輕人。
“沒錯,沒錯!七七八三六七七六六,七七八三六七七六六……”這個望桌自語的年輕人叫做張弄酒,是府裡最為年輕的賬房先生,今年剛滿十八歲。只見他照著算珠在心中重新印證了好幾遍,才突然把這個長約七尺的大算盤搬舉過頭,一臉凜然道:“七萬萬又七千八百三十六萬七千七百六十六,而且是換算成元石之後!”
“什麼……”
不但幾個滿頭大汗的老先生驚掉了手裡的玉筆,就連一眾焦頭爛額的大先生也抖落了手上的稿紙:“如此、如此之多?”
嘩啦!
一位大先生突然就棄筆跑出了賬房,急得連汗都顧不得再擦第二次:“壞了、壞了!庫房裡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現存,這可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啊~~!都是二少爺那條該死的賭狗啊~~!這筆買賣要是瞎了還好,可若是已經傳出去了……以後這個募府也就不用開了!誰敢去跟家主彙報啊~~!造孽,造孽啊!”
咔噠!
此人突然就攥破了手上這盞金龍藍玉杯,致使其中的茶葉和茶水流灑一地。
這廝就坐在賬房隔壁的聽訊房內,可此時的他卻沒有了平時的萬無所謂,而是一臉惶恐,汗流浹背。
因為他,就是那位大先生口中咒罵的賭狗。
“完了……完了……”
他因為過於惶恐而在轉眼之間喪盡儀態,甚至因為過於害怕而兩腿發軟,竟然險些從座椅上滑落下來。
“世子!”貼身侍衛慌忙攙扶,也確實救住了對方的屁股,可卻迎來對方的顫抖和求助:“全江,全江!你快給本王出個主意,就算是個歪點子!只要能救本王這條命,只要能夠保住我……我以後定會封你當護國元帥!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啊!”
侍衛沉默,隨後慢慢垂眸,竟然把手抽走。
“你……”眼看對方把手抽走,那世子就好像被人抽走了主心骨一樣,當場就被嚇得癱坐在地。
“世子……請自重。”侍衛雖然提醒,卻不願看他。
“你不能負我……”那世子恍然呢喃,卻又被惶恐激醒,就憤然地撲抱住對方的大腿求救:“你不能負我!你不能負我!!我待你不薄,不但給你高官厚祿,賜你皇姓,還給你姐姐尋到好歸宿,不然那郡守怎會休妻娶她?!還有這件事……你也有上桌的,你也下了大注的!萬一父王知道……萬一查出來是你們慫恿我挪用庫存下注,不但我逃不了責罰,你滿門上下也都活不了啊!”
“世子——!”趙全江硬是用腿卻抖不開這位主子,就只好別轉過去,不看對方:“還是……還是主動認罪吧!”
“什麼。”那世子當場發矇,就一屁股坐倒在地,幾欲弄眉發笑,卻露出一臉的哭容:“認罪……認罪?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是要被抽筋扒魂的……是要被打進鬼獄受盡萬鬼撕食的!”
堂堂世子趙傳英,卻被自已的言論嚇得聞風喪膽,只是感到有風從視窗過來就一驚一乍,卻又好像找到逃生的出口一般,就衝過去扒住視窗,往外病急亂投醫:“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能回去,我絕對不能回去!我已經沒有機會了……再被父王問罪,我一定會被送上剮龍臺……別說牌面骰子和女人,能不能留住一口氣都是問題……母后更不會管我……大哥也一定不會救我!”
“別說了!”趙全江滿面痛苦地擠閉著眼睛,心中只有懊悔。
“不可能的,說好過來的……不可能的!哪有天天輸場場輸的?晚上就開第三局了,我一定能夠回本,我一定能夠反敗為勝!”趙傳英真是又怕又慌亂,就一邊用眼睛到處搜人,一邊朝趙全江那邊連連擺手:“去跟他們說,去讓他們等……去找那群柯唐人!我要撤掉第三場的單方面對賭……全壓在孫有志身上,全壓在孫有志身上!千里獨贏……餘眾皆死!有多少莊家開多少臺!”
話音未落,他就突然轉頭問來:“他能尋到彩頭吧……”
趙全江沉痛莫名,卻是不願回答。
可他這樣,卻讓趙傳英突然憤怒和堅信了起來:“他堂堂靈王還能比不過一群廢物靈宗?!七年老二都熬走對手了還拿不下第一?!那什麼廢物彩頭廢物彩頭!一座峽谷才多大個地方!一夜有多少個時辰?!還不夠他殺光雜魚找到番子的!”
嘭!
緊閉的房門突然就被來人從外面踹開,他二人頓時驚怒看去,可一看到那人的怒目,堂堂世子和四品玉令就當場驚慌失措。
“你、你、你休要過來,豈敢放肆?”此時的趙傳英哪裡是色厲內荏?儼然是內外皆幹,不但口頭上全無威懾,還慌得直往窗戶上面躲。
那位大先生怒目一擠,刷的一下就看向了趙全江那邊,嚇得對方顫然一退:“張、張先生,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好~~說……好~~說~~!”張先生輕慢點頭,隨後突然就怒極反笑,竟然當場闖過去抓住趙傳英的衣襟,拽著對方就往門外走:“我現在就帶你回去請罪!那倆位更是不必多說!!這種東西萬一從我府內流失出去,被別人搶先一步摸出煉方或直接復刻出來,到時候別說這裡,整個行市都要遭受莫大的衝撞!可我永珍一方,卻不能成為獨一檔……”
只可惜,他雖然把趙傳英這個罪人帶到了門口,可後面的話音卻跟他的生命一樣:永久留在了這裡。
嘭!
趙傳英也不知道從哪裡舉來的金樽,當頭就把張先生砸倒在地。
又見那金樽之上血光忽閃,張先生一身的修為和精血就順著後腦勺上的傷口噴湧出來,頃刻之間就被那金樽吸收殆盡,徒留下一具灰皮包白骨的乾屍。
“你——”趙全江伸手又停,臉上不止有無法置信存在,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怎……這……”趙傳英的胳膊還沒哆嗦兩下,他整個人就突然慌駭後退,在把金樽丟下的時候就好像被蜜蜂蜇了手指一般:“你別怪我……本王也不想的……我不能跟你回去,我不能跟你回去!”
話音未落,他就突然衝上前去,對著張先生的屍骨又蹬又踹:“你媽的!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在背後說什麼老子真正的身家沒幾個,掙的沒有多少反而口氣倒不小,動不動就什麼一把注就足夠別人吃喝玩樂一輩子,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的,他孃的老子就說了!活得就是比你好!玩的就是比你大!你再說,你再說!”
許是因為找到了宣洩恐懼的出口,所以趙傳英就變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殘忍,最後也只是把眼一橫,就看到並撿起金樽,對著張先生越來越碎的屍骨瘋狂打砸:“你他媽一個算賬的,管老子這個,限制老子那個,什麼這個不能碰,甚麼那個不能拿?!那都是老子家裡的東西!!我要你來教我!!!”
趙全江只望得頭皮發麻,好不容易才從恐懼中掙脫後怕,卻落了一個全身無力,當場退倒:“完了……瘋了……徹底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