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嚀在屋子裡想了片刻,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因為自己偷喝,鍋才碎的。

不過看聶建安那木頭一樣的男孩,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樣子。

主動送銀子賠償,又怕嚇到他。

袁嚀伸手拍了一下旁邊轉圈的小劍,煩躁的將身子摔在床上。

“我勁山兒女何時扭扭捏捏。”

站起身,在衣服裡掏出一兩銀子,推開門左右看了看。

臺階上的聶建安,一臉死色,雙目無神。

渾身散發著一股死志。

眼見著從臺階上站起來,拎著一塊鐵出了門。

聶建安走在街道上,小鎮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像李宏逸這種不差錢的,小鎮沒有一個普通人敢招惹。

更別說打成這樣,聶建安現在的目標是東頭雜貨鋪子。

劉老頭昨晚出來能干預野人與那個拿劍人的事,一定知道誰幹的。

劉老頭就像是城裡酒樓的說書先生,小鎮發生的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越過中街,有個衚衕,住在這裡的大多數人,忍受不了門口僅僅兩米的空間。

基本上都搬走了。只有一張八仙桌在那擺放著。

八仙桌後坐著一名,身穿破爛衣裳,頭戴道冠的男子,正百無聊賴的雙手託著腮。

一隻腳搭在八仙桌上,桌邊還放著一根杆子,杆子上是塊白布。

寫著【鐵嘴神斷】四個大字。

也許是瞌睡了,頭一點,手耷拉下來的時候,碰到桌子上的籤桶。

撒出一根。

男子睜開睡眼朦朧的眼,打著哈欠,抬頭望了一眼面前的聶建安。

這一眼可不得了,男子精神了,聶建安的面相在他看來,那就是薄命。

命如紙薄的意思,往往這樣的人,出手一定大方。

善,就是最大的花銷。

“小哥,來一掛,不準不要錢。”

聶建安駐足瞭望,淡淡的收回視線,沒了興趣。

雖說現在有了點小錢,對於聶建安來講,掙的一兩銀子,就算是鉅款了。

這些年,身上就沒超過一百文。

像是這個世界有一種魔力,超過一百文,總有病災找上門花掉。

鐵嘴神斷還在那裡裝模作樣的摸著貼上去的假鬍子,等待著二傻子,偶不,有緣人的走近。

中午加個餐,結果二,第二個有緣人竟然無視了他。

鐵嘴神斷眉頭一皺,翻開籤子,他的桶裡沒有上上籤,也沒有下下籤。

主打的就是一個忽悠,不對,主打的就是一箇中規中矩。

上上籤跟下下籤,那是給有錢人準備的,吃大戶用的。

面前的小乞丐還夠不上。

籤文:歸。

這可以說算是除了下下籤最差的一隻,歸與鬼同音,代表著有可能一去無回。

連忙站起身,叫住了聶建安:

“小哥此去可是存了死志!”

聶建安腳步微停,頓了下又堅定不移的向前。

“人,各有志,有人心存良志,有人心存利志,雖說天下人,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可是小哥你這心存死志……算了,你可坐下,在抽一根,也許有逢凶化吉的法子。”

聶建安再次停下腳步,望著空蕩蕩的衚衕,破舊的院牆。

平時李宏逸時不時往家裡丟的吃食。

回過頭望向這名穿的比他還破爛的道人。

道人姓凌,全稱不得而知,在聶建安的記憶裡,每次宗門選拔,定會出現在四周。

先不說掛算的準不準,就說每次家裡有個外災,或者寫一副家書,字寫得還是不錯。

儘管聶建安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但看上去很漂亮。

他就畫不出來道人手下龍飛鳳舞的感覺,摸了摸剛到手的一兩銀子。

眼都不眨的放在八仙桌上:

“籤就不抽了,村西頭倒數第二間有個挺氣派的房子。”

“你不要走錯了,第一間茅草屋是我的,要去第二間。”

“裡面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得了重病,我是說……”

聶建安想了想,長舒一口氣,轉過身用自己能聽到的話,重複了一遍,聲音慢慢變大,直至震響整個小鎮。

“我是說,如果啊,您不光能看外災,能救人,這錢也許不夠。我知道小鎮上救人需要好多銀子。”

“房子裡值錢的東西,您都賣了吧,房子留下,那是爹孃唯一留下來的……”

一瞬間聶建安身上的氣變了,不再死氣沉沉。

在凌道人的眼中,聶建安像是想到了什麼幸福的事情,嘴角微微勾起。

眼中充滿了神采奕奕,走路也越發的輕快。

就連手中的那塊三角鐵,都散發著一股輕鬆愉悅的氛圍。

“哎哎,那要還不夠呢?”

聶建安停下腳步,眼神逐漸暗淡,一瞬間恢復了清明:

“還不夠的話,我院子裡還有一位姑娘,欠我一文錢。”

“藥材鋪的張老頭還有三天藥材沒有結,大概六文錢。”

凌道人打住在掰著手指頭算賬聶建安那滔滔不絕的話,這麼一會功夫,連找貓狗的錢都出來了。

就算是小鎮上所有人都欠他一文錢。

治病也不夠。

猛然間凌道人拍了下額頭,望著遠去的聶建安嘆了一口氣。

“命數改了?欠的哪是錢,欠的都是情啊,我要這麼多情幹嘛,又用不到!”

凌道人癱在椅子上,雙腿亂蹬,一隻鞋在西側,一隻鞋在東側。

臉上的鬍子也歪歪扭扭的掛在脖子下面,雙手扶著桌子,望著前面的一兩銀子,恨恨的一拍。

“憑什麼啊?算了,一兩銀子也算是肉,能加個餐,現在的年輕人真……精。”

凌道人止住想罵孃的衝動,手一揮,桌子板凳消失了,一步化三步的慢慢悠悠朝村西走去。

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斜陽下,將兩道影子越拉越長。

凌道人遠遠的就看見村西倒數第二間房子的氣派,完全忽略了旁邊比洞穴強不到哪裡的房子。

一個閃身站在門口駐足瞭望:

“兩尊開了氣的獅子,我靠,這門符還帶有天鏡氣息?”

一瞬間,凌道人眼皮微抬,手掐了幾個訣,隨即癱軟在地上破口大罵:

“小子別讓我找到你,誰派你來算計道爺的?裡面牽扯到幾尊天之鏡,你讓我一個小道去挑因果,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