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你倒黴了,我也倒黴好不好,我今天帶個兩升的不鏽鋼水杯,本來想著不用接水挺方便的,哪知道他那個隊伍每次又不正常停。灑家每次累的黃汗白汗的時候還要走半天去拿那梆重(特別重)的鐵坨坨,剛拿回來下一次又搬地方了,我真的是服了。”王瑞傑滿嘴噴飯,葉步慶幸坐在他對面的是伍川而不是自已。
“你那有啥好說的,我站第一排,看不清楚右邊同學的腳步,給教官報告說戴個眼鏡,教官以為我喜歡前面隊裡那女生,直接把隊伍開到別人後面,你都不曉得我當時有好尷尬,恨不得原地扣個牆出來。”伍川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顯然沒有發現王瑞傑給他加了餐。
“我們對於這種事情,嗯,往往都是論跡不論心,小川你既然都走到別人後面了,總要為別人負責的嘛。”葉步搖了搖頭。
“負啥則,又不是我故意走到別人後面的,還有你故意停著讓班裡女生撞到你是何居心?”伍川調轉槍口朝向葉步,葉步心裡突然冒出一種殺意感知。
“首先我沒有停,我只是速度變慢了。其次,從我的觀點來看,雖然我必須服從開槍的命令,但是我也有將槍口抬高一寸的良知。因此我在最後關頭步速變慢也是可以理解的,單純是後面的女生沒有跟上我的節奏。”
“好好好,你又把自已洗得乾乾淨淨,那我問你,你明明也撞到別的女生了,但是這時候怎麼就不說什麼論跡不論心了呢。”伍川翻了個白眼。
“你撞到的人在你前面,我撞到的人在後面,根據法律條文與社會實踐,撞車基本上都是後車負全責,因為它沒有保持好安全距離。還有由於佇列中不能閒談,我無法向後面的女生有效傳達我減速的資訊,權衡之下我只能選擇依靠她自已的反應了。”葉步振振有詞,伍川絕望的看向食堂一樓頂部呼呼轉動的風扇,又是說不過他的一天。
“說到負責,我倒是覺得,你要對我負責。”伍川把視線重新放下來,隨即抬起筷子歪著腦袋對王瑞傑說,試圖轉移話題。
“咳,畢竟發生了那種事情,我覺得王兄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純爺們,確實應該負起責任來。”葉步低著頭刨了口飯,樂見於話題重心從自已身上離開。
“你在跟我說什麼,為什麼任何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總感覺不是個事呢?”伍川轉頭朝著葉步,葉步繼續低頭刨飯,在他眼中這桌上沒有什麼事能比他餐盤裡的蒜薹肉絲更重要的,而他覺得閒談其實已經足夠了,現在伍川只是在消耗自已回寢休息的時間。
“你在抱怨我麼?如果不是我挺身而出給你倆辯經,你們兩個早就被教官抓起來了。”葉步抓起裝有蘿蔔湯的碗喝了一口,還別說,這個飄著綠色蔥末的蘿蔔湯還真不錯,除了鹽放少了味道有些寡淡之外沒有什麼缺點。喝湯可以有效提升進食速度,雖然人們常說湯泡飯會得胃病,但是一邊喝湯一邊吃飯卻是完全沒關係的,葉步覺得這種看似超越常理的邏輯中蘊藏著宇宙的真相。
“兄弟,別說了,我給你買個奧爾良肉排,就當是賠罪了。”在一旁沉默許久的王瑞傑終於開口了,他起身用大手拍了拍伍川的小肩膀,從褲子口袋中掏出飯卡向排隊人數最多的小食視窗走去。
“那好,謝謝。”伍川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葉步看他倆沒事了,於是便起身告退,他心裡明白自已還要準備一些事情。
午休的時間比預期要長一些,據說是因為中午太陽太大學校怕同學中暑,於是等到接近三點的時候才通知生輔老師叫大家起床。葉步倒是戴著手錶,他醒的時候發現自已睡了一個多小時,還以為是自已睡過頭了,他起身望向四周,房間裡很暗,但是能從被子輪廓分辨出室友們都還在四仰八叉地躺著,藍色的窗簾透出亮光,隨著微風不斷擺動,靠牆的地面明亮的地方忽大忽小,這一切都很安靜。
葉步不是能夠享受平靜的人,他覺得越是過於平靜事情便越是令人在意,一切遠離合理區間的事實都會讓自已浮想聯翩。不過葉步聽到了對面寢室王瑞傑陣陣的鼾聲,大概能猜到所有人都還在午休狀態而沒有去操場訓練,但是學校為什麼會當這個老好人呢?還是說只是生活老師米老師一時疏忽了?無法消除這些可能性,但反正也睡不著了,躺著總比軍訓強,葉步翻了個身,用臉蹭了蹭噴香的枕頭。
於是直到三點左右,米老鼠,不是,米老師才走進葉步所在的寢室把燈開啟然後說:“起床了”,其實寢室裡面的人早就醒了,葉步閉著眼睛,聽到米老師從走廊那邊走來,一間寢室一間寢室地開燈,說著“起床了”的聲音,其實他心裡很享受這種被最後一個開燈的感覺,雖然開燈的時候總是感覺莫名其妙的很沮喪。在穿衣服的時候,室友們預料之中開始起議論學校的“善舉”。
“學校這次是真大發慈悲了?給我們休息這麼久?”“但這是我睡過,(他頓了一下),最長—的午覺了。”“總比走分列式強!”他們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葉步表面迎合著同學們的觀點,內心卻堅信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學校表面可能為了預防同學們中暑而讓我們多休息一個小時,但那也是為了保證接下來的三個小時我們都處於訓練狀態罷了,這種分析對於問題的本質看得相當透徹。
而且要是中暑的人太多,隊伍都湊不齊,學校這一天就都白忙活了。學校之所以做出這種看似體諒學生的行為,可能是因為歷史的教訓,也可能是臨時起意想用一些小恩小惠來收買人心,畢竟大家已經是高中生了,用胡蘿蔔總是比用大棒效果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