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危月!”
裕寧在裡面聽不清屋外二人的對峙,擔心盛危月莽夫一個,沒輕沒重。
盛危月回神,抬起兩根修長的手指,隨意一撥,鎖落。
裕寧氣勢洶洶地拉開門,呼吸猛地凝滯。
盛危月手中的銀劍太搶眼了,裕寧想忽略都難。
墨似的烏髮被晚風撩得徐徐而動,男人的眼神厭世又厭已,陰鷙如桂月上的斑駁,刻在他眸子裡。
“……你敢在本公主面前持劍!”裕寧的嘴沒服過軟,能硬剛大理石。
但腳卻已是小小一步的在往後退了。
腦海裡驀地響起盛危月那日在鬼市象姑館內對她的警告——
“我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
盛危月睨了一眼手中的長劍,自欺欺人地藏至背後,彎著眸朝裕寧微微一笑。
裕寧:“……”
這是把她當傻子嗎?尼瑪,真的很瘮人!
雖然又生氣又害怕,但還是要強裝鎮定道:“你把劍放下。來人!”
雲漪拽著程喻慌忙趕來時,正好撞見盛危月緊捂裕寧的嘴,欺身硬闖進臥房的畫面。
房門“哐”的一聲緊閉。
“你看見了嗎?駙馬手上拿的可是劍!”雲漪急得快跳起來了。
程喻一臉不以為然,“看見了。”
他不僅看見侯爺拿劍,還看見今兒個裕寧公主一連往淮陽侯府拉了三十幾個小白臉呢。
“那你還不護衛公主!”
程喻抱著手臂,與雲漪急得冒火的狀態不同,他悠哉得都快擰出水來了,嗤道:“鹹吃蘿蔔淡操心,侯爺怎會對公主動手,頂多是夫妻情趣。”
猛地給雲漪氣笑了,這說的是人話嘛!
“若是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小心你的腦袋!”
程喻漾開欠抽的笑,“沒事,公主若有三長兩短,你的腦袋也得陪我的腦袋搬家,還能做個伴。”
雲漪的桃腮杏眸被氣得扭曲猙獰,真想上牙咬死這個無賴。
她氣呼呼提起裙襬孤身朝臥房走去。
瘦薄的背影寫滿大義凜然、視死如歸。
今日就算死在駙馬劍下,她也要護在公主身前!
程喻兩步一跨就追上了雲漪,劍鞘橫在她脖頸下,不由分說地將她拉出院子。
“榆木腦袋,別打擾了侯爺好事。”
雲漪:“……”
那廂裕寧被擠進了屋,猶覺小命休矣。
“公主怕什麼呢,我還能殺了公主不成。”
裕寧的背緊緊靠著屏風,臉蛋上拂過微熱的氣息。
盛危月的嗓音輕而緩,含蓄裡一段溫柔的哄。
每個字卻都是實打實的大逆不道。
裕寧豁然掀開眼簾,“你敢!”
盛危月直起腰,睨著外強中乾的公主殿下,語氣裡難掩戲謔:“自是不敢的,但是偶爾,也想拼一拼命。”
裕寧小手冰涼,瞪圓的杏眸瞬也不瞬地盯著盛危月,他倒悠哉,在她面前好不愜意地把玩寒劍!
指腹一寸寸撫過劍刃還不夠,甚至故意用指骨敲擊劍刃,冷不丁“叮”的一聲,險些讓裕寧哭出來。
“你若敢動本公主一根毫毛,不僅你會死無葬身之地,你的九族也完了!”
裕寧攥緊拳,不停安慰自已盛危月只是在嚇唬她。
“九族。”盛危月笑意裡似摻了黃連,“的確是個好東西,但我沒有。”
那表情那語氣,好似今夜真的要將裕寧卸個一兩塊下來。
裕寧徹底撐不住了,小嘴一撇,不爭氣地掉小珍珠。
真是的,哪有公主像她這麼窩囊。
若不是嫁進淮陽侯府,而是在她自已的公主府,隨便培養些侍衛影衛死侍,皆是她的心腹,根本不可能給盛危月嚇唬她的機會。
到底是寄人籬下啊,表面再風光,該受的窩囊氣一分也不會少。
盛危月傻眼,這就哭了?
“受窩囊氣挨欺負的人是我,該哭的是我吧?公主殿下。”
裕寧飛快抹去窩囊淚,下頜一仰,“你想哭就哭,本公主攔著你了?”
公主的衿傲幾乎刻在她骨子裡。
盛危月輕笑,“倒是不假……你別哭了,我疼你寵你還來不及,怎會殺你。”
裕寧警惕地瞪著盛危月,剛才說偶爾想跟她拼命的是鬼了不成?
“你先把劍放下,否則本公主不信你說的話。”
盛危月騰空劍柄轉了圈劍,劍刃撕風的聲音嚇得裕寧抱住了腦袋。
盛危月無奈搖頭,抓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她的微顫,眼神驀然溫柔,輕輕將劍柄放進她掌心,然後按緊她的手指,強迫她握緊。
裕寧懵懂不解,並不想碰冷冰冰的劍,“本公主讓你把它扔了!”
盛危月緊握著她顫抖不止的手腕,意有所指:“公主若連這點恐懼都克服不了,以後還是少學那些荒淫無度的做派。”
裕寧被揶揄得後槽牙吱吱響,一股惡氣貫穿全身,任督二脈都被打通了呢。
盛危月順勢包裹著她的手教她用劍,招招致命,劍風狠勁。
裕寧起初極不適應被盛危月掌控著的練劍姿勢,但轉眼就被威風的劍招攫取了注意。
既新奇又好玩。
她四肢纖長,加之身骨柔軟,簡直是絕佳的練武天資。
盛危月很滿意這個徒弟,收招後,迎著她訝然驚喜的眸輕拍她的肩,“真乖。”
待裕寧獨自拎著劍,倍覺它重得過分,“你有這麼好心教我練劍?”
盛危月愜意地撩袍而坐,將厲素塵用過的杯子嫌棄地倒扣起來,卻不介意直接拿沾著口脂的瓷杯啜了口茶,“閨房情趣而已。”
裕寧白眼直翻,將銀劍哐當扔在桌上。
可惡的盛危月,白害她掉那幾滴眼淚。
盛危月睨著劍,神色黯然,“劍是傷人的利器,但是偶爾,也能用來保護自已。”
裕寧氣哼哼,“除了你,還不曾有人敢傷本公主。”
“是麼,”盛危月微微挑眉,“那在這種意義上,我豈非公主殿下心裡最特別的那個人?”
真有夠厚顏無恥,裕寧不再搭茬,冷道:“你教完了,本公主也學完了,出去。”
氣性夠大的,盛危月心道不好哄啊,依言起身,“公主似乎忘了點東西。”
裕寧瞪他,有屁快放。
“今日份束脩,公主還沒交。”
盛危月懶洋洋地斜撐著桌面,無恥地指了指臉頰。
裕寧在他湊近時,愣住了片刻。
隨即猛推男人的肩,“誰跟你說好束脩是要親你的?”
盛危月順勢緊緊鉗住裕寧的小臂,輕易就將臉色緋紅的小姑娘扯入懷中。
裕寧的視線好似被男人滾動的喉結燙了一下,慌亂地四處瞟。
“公主不親我也無妨,”盛危月冷雋的眸瀲灩著明晃晃的危險,牢牢圈緊裕寧,“但別讓我看見公主親了別人。”
裕寧秀眉微顰,心裡總想和盛危月逆著幹。
“公主做什麼都是對的,但勾引公主,他們罪該萬死。我絕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裕寧的心震如擂鼓。
威脅,這是赤果果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