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寧卻沒如雲漪預料那般衝進去捆走盛危月,而是默默轉身,原路折回。
雲漪頓時就覺得駙馬不值得擔憂了。
反而是公主黯然神傷的樣子令她心疼不已。
如果駙馬和公主之間一定得有一個人受傷,雲漪定然希望是駙馬。
哪怕是破相見血的外傷也在所不惜。
這廂雲漪還在心疼她家公主,那廂裕寧已找到了侍者,“你們這裡有象姑嗎?”
侍者與雲漪俱是一愣。
這麼直白不拐彎,就是來這裡尋樂子的王侯,也沒這麼理所應當的語氣。
“回娘子,這裡是青樓,不是象姑館。”侍者悻悻。
裕寧睨向大廳裡撫琴的琴師,“他不接客?”
侍者臉色發綠:“是。”
“讓他去瀟湘閣,就說裕寧公主喜歡他的琴音,想讓他陪本公主用膳。”
裕寧倨傲地抬著下頜,眼神不容置喙。
雲漪聞言,拿出隨身而帶的公主令牌。
侍者登時惶恐不已,跪地抖如篩糠:“小的這就替公主殿下去請謝琴師。”
裕寧遞給雲漪一個眼神,雲漪當即解下腰間的錢袋子,放進侍者手心。
“本公主要的不多,一炷香就足矣。”
說罷,氣勢洶洶殺回瀟湘閣。
臨陣而逃,不可能的!
裕寧進瀟湘閣前,揚起爛漫的笑意,在城興的訝然和盛危月的凝視中端然入座客位。
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們一個。
城興覷了一眼盛危月的臉色,他竟也沒有半分慌張。
一時閣內最按耐不住的人成了城興自已,於是遞眼色讓舞姬下去。
“怎麼停了?跳的很美啊。”
金樽抵著唇,裕寧笑顏如花,好似只是來賞舞的。
“七妹,你別誤會,我和淮陽侯是在談正事。”
城興煞有其事地當著裕寧的面偷偷覷了一眼盛危月。
“那日你說並不在乎,故而我才挑了此處,這些舞姬都是我喜歡的,與淮陽侯無關。若早知七妹口是心非,我該帶淮陽侯去正經地方。”
裕寧歪了歪頭。
城興是在試探什麼?
“三姐姐哪裡的話,我那日便說過,父皇賜婚你我都無力反抗,但男人如衣,三姐姐若喜歡,隨便玩,玩的開心就好。”
話音落,盛危月冷冷嗤了一聲。
裕寧掌心都快被指甲掐出紅印了,盛危月這什麼態度!居然還敢哼她!
城興壓著嘴角的笑意,“妹妹別這麼說,我與淮陽侯,今日只是談正事。”
“三姐姐開心就好。”裕寧拊了拊掌,候在門口的琴師翩然走進,“我只是順路過來聽聽謝琴師的琴音。”
謝桓抱著琴,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聽裕寧公主的意思,她似乎很早之前就聽過他彈琴。
何其有幸,何其惶恐。
裕寧拍拍身側的位置,但謝桓躊躇不敢。
裕寧順著謝桓怯澀的目光望過去,見他被盛危月兇冷的眼神盯得死死的。
“別害怕,有本宮在,他不敢將你如何。”
裕寧一把拉住謝桓的手腕,強令他坐在身側。
與她肩並著肩。
謝桓還年輕氣盛,公主美若天仙,又如此主動,惹得他兩耳通紅,額角沁出肉眼可見的薄汗。
“七妹妹與謝琴師竟是這般相熟?”城興的心情大好。
看來裕寧沒騙她,裕寧是真不將盛危月當回事,竟然當著盛危月的面和別的男人這麼拉拉扯扯。
“自然。”裕寧神氣地仰著下頜,“三姐姐難道不知我素來喜歡翩翩君子?”
城興笑了笑,瞥向一直未出聲的盛危月。
他正低眸玩弄著玉著,並無插話之意。
仿若無事之人。
這夫妻倆,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急死城興了!
她安慰自已,或許是礙於她在場,他夫妻二人要面子才吵不起來,故而起身道:“本宮還有事在身,失陪了。”
城興走後,閣內陷入詭異的寂靜。
謝桓坐立難安,忽見身前映下一道黑影,一抬眸,撞上盛危月凜冽的眼神。
聽到自他薄唇間擠出一聲冷喝,“滾。”
謝桓不住哆嗦,哪還敢多留,猛竄起身逃了。
快到裕寧根本抓不住,一聲“欸”卡在喉嚨裡,裕寧不禁撇了撇嘴,這是得多怕死啊。
她攝衽離座,不願多看盛危月一眼,繞過他往外走。
盛危月壓下滿腔邪火,兩步追上去堵住裕寧去路。
“你又鬧什麼脾氣?”
裕寧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居然質問她為何鬧脾氣?
氣得發笑,眸中自是由心而發的厭惡,“是,本公主的駙馬和姐姐約在青樓可是在‘談正事’,本公主當然不配生氣。”
說罷,再次拂袖繞開盛危月。
手腕卻被猛地拽住。
“你放開!”裕寧被他拽進懷裡,惱得手腳並用,都往盛危月身上招呼。
“是霞州之事。”盛危月任她發洩,壓制著莫名的醋意,極力平靜道。
裕寧安靜下來,甩開盛危月的手,不敢相信:“你想讓林家人幫你去遊說父皇?”
盛危月不掩決心,“人越多越好。”
裕寧倍覺荒唐與不可思議,“你如此行事,與逼宮何異?”
“回京前,我曾以性命起誓,海貿權必幫霞州百姓爭回,哪怕一死。”
驪朝何止霞州滿目瘡痍,踏出驪京那道無形的牆,舉目四望,何處不是餓殍遍野。
所謂不破不立,若霞州這個頭開不起來,朝廷,再也無藥可救。
裕寧懵潰不已,眼眶通紅,“盛危月,你行事前,可顧及過我呢?”
小小兩顆淚珠噙於眼尾,盈盈而動,我見猶憐。
盛危月心軟得一塌糊塗,下意識抬手去拂她的淚,卻生生止在半空。
想起她說無力反抗聖旨那些話,便一陣心酸自嘲翻湧,“我無意連累公主……不日我會去請陛下賜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