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坐在警車上有些呆,不是馬拉車,也不是驢拉車,而是人在拉。

從剛剛就有點奇怪了,師父曾經帶她下過山,山下的人明明都是素衣長袍,住的房子也都是磚瓦矮屋。

而這裡…

明明是黑得不見五指的夜晚,那個拉車的人卻把她帶到了色彩斑斕的地界。

四處可見的人群,穿著短裙短褲的女孩們高舉著漂亮的琉璃杯。

才這麼幾年的功夫,山下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想起那個死老頭下山時說的話,她有點鬱悶。

“吃飽了就快滾吧,為師的道觀已經養不起你了,有空出去見見世面,人家外頭的女孩子哪個把家都要吃窮了?這銀子是最後的香火錢,都拿走吧,你也到了自生自滅的年紀了。”

怎麼我見到的世面,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呢。

車終於停下,兩個警員一左一右將她帶著往那個方正的房子裡走。

小房子裡沒有窗戶,她的身體被困著,迷茫地看著面前的兩個警察。

“名字,年齡,老家是哪裡?老實交代,騙了多少人,金額是多少,作案經過都說一下。”

“各位,道亦有道,我救了人,你們抓我做甚?”

兩個警員對視一眼,皺眉:“問你的名字年齡呢!”

玄青撇嘴:“我叫玄青,年方二十,住在蓮霧山山頂的道觀裡。”

“身份證呢?”

玄青挑眉:“什麼玩意兒?”

話落,審訊室的門被人開啟,一個身著便服的警察打量了一眼玄青。

玄青也側過臉去看他。

印堂凹陷,眉心點黑,身上帶著陰氣,應該剛處理完屍體,還是死相恐怖的屍體。

他揚了揚下巴問向兩個警員:“這個什麼情況。”

警員如實回答:“裝傻呢,說沒身份證,住道觀。”

那個人勾了勾手指,兩個警員人便走出去。

男人一邊靠近她一邊說:“我姓徐,你可以叫我徐警官。”隨意地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又問道:“你真是道士?”

玄青如實回答:“如假包換。”

那人捂著嘴笑了笑,走到她面前問:“道士是抓鬼的還是敲木魚的?”

玄青蹙眉,“大兄弟,禍從口出,適可而止。”

那人終於正眼看了看她。

“在受害人醒過來之前,你是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了,或許能夠爭取寬大處理。”

玄青嘆了口氣,往椅子上一攤,“好吧,自己管的閒事,麻煩等她醒了叫我,走了大半天了,好累。”

看她開始擺爛的狀態,徐警官重重拍了下桌子,嚴肅道:“你搞清楚,這兒是警察局!你說的每句話,每一個表情,都會成為你犯罪的證據。”

玄青被他嚇得一個激靈,吐槽道:“這年頭做好事都這麼難嗎?我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德思想拯救了那個少女,你們不去抓那個假道士反而來嚇我,怎麼?姐姐我是嚇大的嗎?”

“假道士?”徐警官眯眼。

玄青沒好氣地“切”了聲,慢條斯理地用手指算了一卦。

然後冷聲道:“東南方向有水的地方。”

看她裝神弄鬼的樣子,徐正陽有些怒了:“你在說什麼?”

“抓人啊大兄弟,你們寧可在我這兒浪費時間都不去抓人,我嚴重懷疑你跟他是一夥的。”

正要繼續問些什麼,門又被開啟,剛才問話的警官神秘兮兮地把徐正陽叫了出去。

“陸斯諾醒了?”

“是,她聽說那個女道士被咱們帶走,已經從醫院趕來了。”

徐警官搓了搓唇角,自言自語道:“真冤枉了?”

玄青獨自在不透氣的小房間裡待了許久,心情差得簡直要吃人,過了10來分鐘,終於聽到了開門聲。

她無力地抬眼,便聽到徐警官說:“你可以回去了,陸小姐已經為你錄了證詞。”

玄青挑了下眉,這姑娘醒的還挺快。

“你們查案的能力該提升了,徐警官。”

徐正陽知道自己冤枉了人,縱使面前這人再陰陽怪氣,也只得認認真真替她開啟手銬。

玄青見到了陸斯諾,她手上還粘著一塊白布,應該是受傷了,透過白布,玄青看到了一絲晦氣的東西,於是她決定多一嘴:

“身上沾了死人氣,最近晚上就不要到處跑了。”

陸斯諾原本感謝的話憋在了嘴邊,她這話的意思…

“你…你看到什麼了?”陸斯諾有些害怕。

玄青想了想,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回答:“沒什麼,女孩子少走夜路。”

玄青話音剛落,那個在祠堂嘲諷他的黑衣男人正從旁邊的小房間裡出來。

“抱歉,誤會你了。”

玄青挑了下眉表示接受道歉。

反正下次她會慎重考慮一下後果。

徐正陽跟在他身後,糾結了片刻才開口問她:“你說的那個,東南方向是認真的嗎?”

玄青往徐正陽的眉心看了幾秒,點頭:“不過我建議徐警官不要親自去抓了。”

徐正陽一愣,“為什麼?”

玄青想了想,回答:“眉心帶煞,有血光之災。”

徐正陽失笑,“你覺得我會信這個?”

玄青聳聳肩,“隨你,信則有,不信則無。也許徐警官福大命大能躲過一劫也說不定。”

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徐正陽突然叫住她,“查不到你的身份,你到底從哪裡來的。”

陸斯意掃了眼玄青迷茫的表情,插話道:“明天就有了,徐警官還是操心一下抓人的事情吧。”

陸斯諾也拉住她,急忙說:“你沒有身份證,是不是也沒錢啊?”

玄青想了下,從自己的隨身布袋裡撈了撈,將自己的碎銀子全部騰出來,捧著給陸斯諾看。

“………”

陸斯諾抓了抓頭髮,尷尬地說:“你…你這些都是文物了吧…”

玄青輕輕抿了下唇,認真道:“無礙,師父說我適應能力超強,不過是一些身外之物罷了。”

陸斯諾偷偷靠在陸斯意肩膀處小聲嘟囔著:“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好,但我總覺得她…那裡有點問題。”

陸斯意側頭看過去,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目測腦子有問題的玄青,正把那些可憐的碎銀子往布袋裡裝。

好像確實有點呆。

徐警官突然有點抓狂:是不是應該再抓起來好好審問一下,或許是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而他剛剛甚至真的相信了她說的話。

“暫時先跟我們回去吧。”陸斯意開口。

玄青突然止步,歪著頭,相當嚴肅地問:“你家富裕嗎?”

陸斯意:……“一般吧。”

玄青猶豫了一下,瞥了眼陸斯諾冒著黑霧的傷口,嘆息。

“算了,好人做到底,今天就先去你家吧。”

陸斯意:…現在到底誰在做好人?

陸斯諾趕緊興奮地挽住她的胳膊。

“那正好,快給我講講你怎麼讓那個死人坐起來的吧,看著好逼真啊,我現在想想都還毛骨悚然呢…”

徐正陽看著他們肆無忌憚離開的背影,暗自咬牙:大家大業真是囂張,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玄青走了兩步,突然回頭,對著徐正陽認真道:“我剛才的建議,還是建議你聽一下。”

徐正陽懵了下,又展開臉笑了:“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是警察,如果連我們也開始貪生怕死,這個社會就完了。”

“有道理。”玄青點點頭,又停頓了一下,從布袋裡取出一張符和筆,在上面快速畫了幾筆,然後遞給他。

“這是?”徐正陽一臉疑惑地接過。

玄青擺擺手:“不用謝,你的犧牲精神感動了我,這是我對你的祝福,隨身攜帶吧,希望你能好運。”

徐警官一聽就拉下臉來:“小道士,現在是科學時代,別搞封建迷信那套了。”

玄青眨了眨眼,一臉無辜:“都是建議,你可以選擇不聽。”

徐警官:……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處理了幾具被砍得稀巴爛的屍體也就罷了,回到警局還碰到一個裝神弄鬼的神經病,這個神經病還說自己有血光之災,誰懂?

玄青說完自己的,也不管徐警官是什麼表情,轉頭就走。

陸斯諾又扒著她的肩興奮地問:“你剛剛那樣子好帥啊,能不能教教我…”

陸斯意猛地拍了下她的頭,得到了陸斯諾的巨大白眼。

“封建迷信害死人,還不長記性。”他冷著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