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許多詩人都是諱莫如深,隱而不言。白紓覺得宗敘也是這樣的人,而且一日比一日明顯。

比如白紓說他的生日自已很有可能趕不回來的時候。

那是個天氣晴朗的上午,書房開了窗,微風吹進幾縷清新微涼的空氣。

宗敘在書房練字,生宣在左上角壓了一方冬青釉如意雲紋鎮紙。

她看著他落筆行雲流水,“我下個月五號要出國。”

“嗯。”他聞言筆中動作未停,連頭都沒抬。

“會盡量在六號趕回來。”她說。

宗敘停筆蘸墨望了她一眼,語聲淡淡:“沒關係的。”

白紓打量著他,看起來好像是真的不大在乎,又試探一句,“你六號生日,我肯定要陪你的呀。”

“你身體最重要,工作忙完趕國際航班太辛苦。”他頓了頓又說,“如果來不及,生日可以七號過。”

雖然習俗上來講生日過早不過晚,但他不在意。

她見這人好像的確不當回事,沉悶的說了句,“行吧,宗會長不和我計較就行。”

“計較。”

他的語氣沒什麼情緒起伏,但說出來不是那麼回事。

“那補償你好咯?”

她瞄了一眼他寫的字,細看內容才發現是《地藏經》,最近他好像一直在抄經。

他終於停了筆,落在筆架上一聲輕響,“回宗家,願意麼?”

白紓也沒什麼好不願意的,這個時候了也沒什麼扭捏的必要。

她原本已經打算好了,如果宗家不同意她就跑路。

但兩個人隱婚的訊息一出,宗家依舊風平浪靜,她隱約猜到了是宗敘打點好了一切。

至於是怎麼打點的,宗敘從來沒提過,她工作忙碌他也不催促,只是趁這次機會又詢問了一遍。

宗敘不願意給她太大壓力,白紓答應後,他只說他來安排,連個具體日子都沒給她。

而是讓宗妍約了人出來,以她的名義把白紓拐回了老宅。

真正的諱莫如深。

付春芸收到訊息當晚把宗敘好好教育了一番,“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早點說?只有兩天時間給我和你爸準備,你這是怠慢人家,你學的那些禮數都忘到哪裡去了?”

“我著急,媽,您不急麼?”他又說,“年底工作很忙,不得已而為之,您別生氣。”

“你個小鬼頭怎麼說話的,越大越沒個正經樣子。”

付春芸又問了白紓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菜,有沒有容易過敏的東西需要避開...

問到最後乾脆讓宗敘整理一份清單列表,並且規定在當晚七點之前發給她。

付春芸在家裡也時常忘不了在公事上那套作風,宗敘只能照辦,像是在給領導彙報工作。

宗家雖然忙碌但有條不紊,付春芸只需要把事情安排下去自然有人來做。

她還不忘叮囑宗子騫不要一直板著臉,免得嚇到白紓,又說宗敘三十幾歲才戀愛就是因為像他,總擺出一副嚴肅唬人的樣子,哪個好姑娘會不怕?

越說展開的越多,說來說去總之二兒子不談戀愛錯都在宗子騫。

宗子騫聞言只能端起茶盞默默喝茶,不敢反駁妻子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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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紓直到上車十分鐘後才發現宗妍去的方向不對,這怎麼越開離市中心越遠了。

不是去宗妍感興趣的那家餐廳吃法餐?

“餐廳在山上?”她疑惑的問了一句。

宗妍好笑的看著她,“對,晚上在山上吃飯。”

這就怪不得她了,誰讓白紓也沒告訴自已她和二哥在一起這件事。

宗敘拜託她這件事的時候,她簡直不要太開心。

名正言順的報復,還不需要擔風險,問就是宗敘逼她的。

“法餐也要開在山上嗎?”白紓還是很疑惑。

“到了就知道了!”

白紓的確知道了,她在院門外看到宗敘的時候就明白了。

她被兄妹倆合夥騙了。

“宗妍!”她真的想死。

“你怎麼和他一起耍我!我什麼都沒準備,我穿成這個樣子,你們殺了我算了。”

她擺爛的往座椅上一靠,再說不出話來。

“東西我二哥肯定都給你備好了。”宗妍幫她解開安全帶,打量了她一番,“你穿的很好啊,非常得體,非常優雅,非常哇塞!我親愛的二嫂,我二哥還在等你呢,快下去吧。”

宗敘適時地敲了敲車窗,宗妍控制白紓那一側的車窗降下,方便禍水東引。

“妙妙。”他笑著向她伸手,邀請她下車。

“宗敘,我真的生氣了!”白紓一把拍開他的手。

他收回手,問:“要我抱你下來?”

宗妍簡直沒眼看她這個便宜二哥,自顧自的下車把鑰匙扔給了傭人,不願意在這裡做電燈泡。

白紓狠狠給了宗敘一眼刀,才下了車。

“你混蛋,你這樣顯得我很沒禮貌好不好?”她打量四周,沒看見什麼人,暗戳戳的給了他一拳。

宗敘只牽過她的手帶她往裡走,“怕你緊張,放鬆些。爸媽在等你,今天沒有外人。”

他來大門外接她,特意放緩了步子讓她調整心態,還不忘哄她。

“我爸媽都很隨性,我是我們家最嚴肅的人,你別擔心。”

這話半真半假,假的是爸,真的是媽。

“你最好別誆我。”她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表達自已的不滿。

雖然知道說這話沒什麼用。宗敘誆她的還少嗎?

也許算不上誆,他只是不把話說明白,永遠留著三分餘地準備讓她自已掉進陷阱。

“我哪裡敢,你看宗朗和宗妍那個樣子,我們家只有我一個正經人。”他說。

白紓護短,“胡扯,阿妍怎麼了?阿妍很好。”

宗敘笑著望向她,“但宗朗養廢了,我是二代試驗品,所以我最完美。”

她覺得他臉皮越來越厚,簡直堪比城牆。誰家好人連著三句都是誇自已的?

宗家老宅的景色很好,莊園面積算不上很大,但園林打理的很有品味。栽種的多是四季常青的喬木和灌木,這個季節仍充滿生機,綠意盎然。

她其實也沒那麼緊張,只是被宗敘一番心思惹得有些氣惱,慢慢也就坦然接受了自已又被賣了的事實。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與其說是被賣,不如說是宗敘會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要露個臉,什麼都不必操心。

步子再慢還是走到了老宅的主樓前,門口已經有七八個人在等她和宗敘。

“宗敘,我覺得我有點兒呼吸不暢。”

行吧,真見到了還是心跳有些加快。

宗敘低下頭詢問她,“需要人工呼吸麼?”

她瞥了他一眼,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