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三月三號,簡心小築,天擦黑。
山色空濛,霧靄氤氳,溫暖的壁爐裡,木柴的燃燒畢剝有聲。
“想知道我文胸的顏色嗎?”
暖黃的火光下,坐在沙發一端的女人小名三三,26歲,嗓音溫軟,膚若凝脂,眉目天然如畫卷,粉唇似櫻,頸子纖細光潔如同白白月光。
一頭烏髮,宛若山洞中的女妖用寒冬黑夜紡織而成的紗線,編作一條氣質麻花辮隨性地擺放在波西米亞流蘇長開衫前。
開衫裡是一件亞麻質地米色長裙,上半身單排貝殼扣,裙襬處點綴著幾朵淡藍色小花,腳下踩著一雙亞麻鞋。
這張清麗脫俗的臉和溫柔恬靜的打扮,和她講出的話顯得格格不入。
坐在沙發另一端的陸亦奇眸色一沉,唇角微扯,冷哼一聲,“這麼主動?”
他的眼神複雜,似乎對她的直接和大膽有些驚訝,又似乎對她的輕浮和挑逗有些不滿。原本他心存感激,感激這個女人收留他,怎知她卻見色起意。
若不是他臨時決定爬這野山,他肯定會認為她是對手派來going他的。這種偶然間的邂逅,才讓他放鬆了戒備和警惕。
三三端詳著陸亦奇的側顏,乾淨利索的髮型,濃眉高鼻,精心修理的髮際和鬢角。
他因不滿而微挑的唇角帶著一絲邪魅,唇線分明,喉結微滑。
黑色襯衫只開著一顆釦子,剋制休閒而不呆板,脊背挺直,臂膀結實,手指白皙修長,氣質矜貴又疏離。
她不由得有些迷亂,有些口乾,吞了吞口水,呆滯片刻,軟聲道,“好色是天性,不分男女。”
廊外雨勢不減,水汽瀰漫,彷彿須臾間,便將遠處山景盡數遮蔽。
見他默不作聲,她輕盈地挪動身子,貼近他耳畔輕輕呵氣。
“荒山野嶺,寂寂雨夜,孤男寡女,不發生點兒什麼,似乎對不起老天爺的精心安排。”
他一哂,稍稍坐開了些,錯開與她的距離,斜睨著她,沉聲發問,“這麼缺男人?”
她確實缺,但她不能講出來,上個月剛查出子宮內膜異位症。
醫生說發病原因很多,有可能是內分泌失調引起的。
醫生的建議是,儘快結婚生子。
她淺笑著繼續貼近,“老天爺都這麼幫我,怎能辜負這份好意?”
陸亦奇眉峰一挑,掀唇問道,“認識我?”
她想了想,見過一面,不算認識吧?
於是,她搖頭否認與他相識,繼而撤回身子,靠在沙發上,只言不發。
“下雨天和咖啡更配。”三三拿起茶几上的咖啡壺,倒了杯咖啡遞給他。
“謝謝。”陸亦奇接過咖啡杯,輕聲道謝。
杯子是手工陶瓷杯,造型獨特,捧在手心裡有溫度,有質感。
他垂眸盯著自已腳上的黑色男士拖鞋,他的眸色更深了,漆黑如墨。
他摩挲著手中陶瓷杯,蹙了蹙眉,嗓音低沉,“經常這樣收留、套路陌生男人?”
三三掃了他一眼,大大方方地回應,“我說沒有,你相信嗎?”
陸亦奇側眸瞅著她,見她說完眸子卻暗了去,想到她剛才說“孤男寡女”,他輕聲詢問,“自已住這裡?”
三三微微頷首,“嗯。”
過了下,陸亦奇繼續問,“不怕我是壞人?”
她頭也不抬,不答反問,“是你怕我還是我怕你?”
陸亦奇冷嗤,“你能對我怎樣?”
三三倏然湊近他,“沒看過倩女幽魂?不擔心我是妖女?”
陸亦奇幾乎被逗笑,他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正色道,“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信魑魅魍魎,妖魔神怪。”
聞言,三三笑笑,她徐徐不急,從沙發上站起來,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到他跟前,俯著身子,粉嫩薄唇貼近他耳畔,她的聲音柔若輕紗。
“要不要試試,做一回寧採臣?”
“就你這小身板?”
陸亦奇語氣嘲諷,靠在沙發上,錯開她的唇瓣。
三三忖著自已好歹167,怎麼就小身板了?
那個地方也不是旺仔小饅頭。
一股微甜的木質調香味捲入鼻腔,她有些暈眩。
默了默,她撩起裙襬,雙手扶著沙發,略顯笨拙地跨坐上前,眼波流轉,聲音嬌軟,“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陸亦奇如柳下惠附體,雙臂交疊,薄唇輕掀,“請自重。”
“自重?”她笑,“究竟是我不自重還是你不真誠?”
“哦?”陸亦奇眉宇微抬,“那你說,究竟怎樣才算真誠?”
四目交匯,三三心跳如麻。
沉默片刻,她睇著茶几上的那本書,“《瓦爾登湖》裡有句話說得好:人只有在舉目無親的地方,才能真誠的活著。”
接著,她又壓低聲線,“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覺得自已真誠嗎?”
陸亦奇的心門已經緊鎖了28年。
在他沒有找到答案之前,這扇門他不想向任何人開啟。
情愛於他而言,是桎梏,是枷鎖……
——
一個小時前,陸亦奇的越野車在下山的路上意外拋錨。
山上落雨,他撥打道路救援電話,可是被告知下山的路發生山體滑坡,救援車輛暫時無法上山。
他今日臨時起意,開車來這裡徒步爬野山,沒成想遇到糟糕天氣。
下雨的緣故,天色陰沉,天氣陰冷,他無計可施,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乾等著。
透過山林薄霧,他瞧見不遠處有亮光。
於是,他抓起副駕駛上揹包,將車門落鎖,擺放好警示架後,走近那棟仿似民宿的小樓。
迷濛山色水含煙,長身玉立的男人手執一把黑色雨傘,點睛了一幅水墨丹青畫卷。
小樓一共三層帶院子,大門邊懸掛著一塊木質招牌,像是手刻字,字跡古樸有力,上面刻著“簡心小築”四個字。
鐵門落了鎖,屋裡有亮光。
他敲敲門,幾秒後,一個妙齡女子走了出來,開啟庭院裡玻璃頂廊燈。
女子步伐輕盈,腳下踩著一雙亞麻鞋,彷彿山林間一隻歡快的小鹿。
隔著鐵門縫隙,三三先是一怔,心中嘀咕一聲,“怎麼是他?”
半晌,她才啟唇,“…你好?……”
陸亦奇微愣,禮貌掀唇,“你好,請問可以住宿嗎?”
三三驚詫,囁囁嚅嚅道,“…稍等,我去取鑰匙……”
她扭身穿過玻璃頂走廊,回到屋裡,她的心跳震耳欲聾,這個她找了一陣子的男人,就這麼突然送上門......
一想到人還在門口等著,她咬著下唇,平復著心湖波瀾,從門口掛鉤處輕快地取下鑰匙,回到鐵門處。
她細長的手指緊握著鑰匙開啟鐵門,柔聲道,“進來吧。”
陸亦奇向她點頭致意,從半開的門縫裡進了院子,三三把鐵門重新落鎖,鑰匙塞進口袋,輕輕吐了一口氣才轉身。
陸亦奇收起雨傘,跟隨三三走進簡心小築,他環視四周,庭院深深,一片寂靜,他狐疑片刻,開口問道,“這裡是民宿嗎?”
“民宿?”三三搖頭,坦誠地答,“不是。”
聽到這樣的回答,陸亦奇微微怔了怔,“抱歉,打擾了。”
話音剛落,他轉身要離開。
三三略笑,“外面現在下著雨,這附近沒有住宿的地方,你確定要走?”
陸亦奇腳步滯住,稍顯猶豫,山路溼滑,下雨緣故,暮色沉沉,上山時候沿途荒無人煙…
三三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繼續說,“有空房間,借你一間,房費看著給。”
思索片刻,陸亦奇接受了她的好意,把雨傘放在了門口。
跨過門檻進了屋,屋內溫暖宜人,他取下揹包,輕輕拉開黑色硬殼衝鋒衣拉鍊。
他的鞋底沾了些泥土,他把鞋子脫下,整齊地擺放在門口。
他的一雙大腳,裹著黑色的襪子…
三三把鑰匙掛回到門口掛鉤上,又從鞋櫃裡取出一雙黑色男士拖鞋,“你可以先穿著。”
陸亦奇瞥了她一眼,向她微微點頭,接過拖鞋穿上。
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三三開啟二維碼,“你掃我。”
她開啟的二維碼不是收款碼,而是好友申請碼。
怎知,陸亦奇卻從揹包中拿出錢夾,抽出七張百元大鈔,遞給了她。
三三稍窘,收起手機,只抽走三張,“可以了。”
陸亦奇舉著手中四張紙鈔,稍顯詫異,“確定?”
三三點點頭,“確定。”
說完,她伸出一隻纖細手臂,示意他坐沙發,“我煮了咖啡,喝點兒?”
她率先走到沙發旁落座,暖黃的落地燈下,她把三張紙幣夾在有些皺巴的《瓦爾登湖》裡,隨即把書本放在茶几邊上。
陸亦奇沒客氣,收回手中四張紙鈔,脫掉衝鋒衣,掛在掛鉤上,抬腳跟了過去。
黑色美式真皮沙發上鋪著潔白的長絨毛毯,他輕輕坐上去,柔軟舒適。
他的視線掃了一圈屋子。
白色的紗簾束在巨大的落地窗兩邊,若不是下雨,想必遠處的山景定能盡收眼底。
屋子充滿復古美式氣息,釉木色傢俱上擺放著各種手工、藝術裝飾品,巨大的木質落地書架。木質茶几造型獨特,馬醉木姿態慵懶,花朵看起來像小粒的白貝。
壁爐裡木柴熊熊燃燒著,整個房間溫暖宜人。火光在牆壁上跳躍,映照著房間的每個角落。
整個房間繁而不雜,散而不亂,這股原木風彷彿帶著溫度,湧進陸亦奇的心頭,他的心底漸漸升起一絲暖意。
“週末不用陪女朋友嗎?”三三故作輕鬆地問。
陸亦奇稍愣,旋即輕輕搖了搖頭,淡淡道,“沒有。”
“哦......”三三抿唇,心尖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