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頓兩秒,她緩緩啟唇,“南芯國際是大公司,福利待遇好,能在那裡工作確實不錯。”

師傅一聽這話,樂呵呵笑,“是啊,南芯國際上市公司,南城最大的晶片企業,工作確實很穩定。節假日、生日,公司還會發放禮品,去年我閨女被評為優秀員工,還免費到新馬泰旅遊呢……”

他們二人有說有笑暢聊一路,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南城麓園。

師傅扭頭問,“要不要等你,把你送回去?”

三三擺手,“不用麻煩了,您先去忙。”

師傅舉著手機二維碼說,“姑娘,加個微信,你要是用車,可以聯絡我。”

三三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加了師傅的微信,問了車費後轉了賬支付。

師傅說,“我姓穆,穆桂英的穆。”

三三長大後很少人知道她小名,她覺得穆師傅親切,“你叫我三三就好。”

下車後,她和穆師傅揮手告別。

深吸一口清新空氣,抬眼望去,月亮似乎又爬高了些,月色如水,柔和地播撒人間,大地彷彿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

在南城麓園的大門口,按照要求進行登記,她又向保安詢問了A區七幢的具體位置。

保安熱情地為她指路。

“先直走,第三排左手邊就是。”

“謝謝。”

她感激地點了點頭,按照保安的指示向前走去。

沿著寬闊的道路一步步走著,夜色靜謐,晚風清涼。

在簡心小築度過的那些日子,她也常常在月夜漫步。

月亮沒有變,只是看月亮的人變了。

回國後,她竟沒有勇氣回簡心小築。

不過才亥時,麓園的主幹道上空空蕩蕩,不同於外面世界的熙熙攘攘,這裡顯得格外安靜。

不遠處,一片空曠的足球場靜靜地躺在夜色中,偌大的場地空無一人,只有足球場的路燈孤獨地亮著。

路燈下,她朦朧瞥見一對夫妻在球場外的路邊悠閒地散步。

男人懷裡抱著個藍衣男童,男童伏在男人的肩頭,似乎已經睡著。女人挽著男人的臂彎,他們的影子在小路上緩緩移動,錯落交疊,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她回過神,繼續往前走,麓園內的別墅分佈錯落有致,每幢別墅之間都保持著不小的間距,這些間距處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一面美化環境,一面保證別墅的私密性。

周遭格外的安靜,蟲鳴聲都清晰可聞。

然而,這種安靜對於三三來說,卻並不讓她感到害怕,還有哪裡比簡心小築更安靜?

她終於走到了陸亦奇的家門口,院子在一旁,從院子的黑色鐵柵欄望去,鬱鬱蔥蔥的院子裡亮著些草坪燈。

一樓有亮光透到院子裡,她知道他在家。

廊前有片草坪,穿過草坪,走到廊下,就是大門了。

明明很短的幾步路,她卻感覺走了好久才走到門口。

她抿抿唇,深吸一口氣,伸手按下門鈴。

不過兩三秒鐘的時間,門卻意外地從裡面開啟了。

陸亦奇居然穿著黑色真絲睡衣。

三三呼吸一窒,他白天的高冷形象哪去了?

一時間,她竟啞聲,也沒抬眼看他。

陸亦奇出聲,“進來吧。”

緩了緩,三三故作鎮定道,“陸總,我來送隨身碟,送完就走。”

她從口袋裡取出隨身碟,抬頭,不卑不亢,雙手奉上。

陸亦奇卻沒有伸手接隨身碟,他雙臂環抱,語調聽不出情緒,“你人都來了,定然知道我的用意,進來吧。”

三三心中疑惑,她不知道陸亦奇口中所說的“用意”是什麼。

她吸了口氣,站立不動,試圖拒絕。

然而,陸亦奇卻走到她身後,做出要關門的動作。

三三無奈,只好向前挪了幾步,進了屋子。

陸亦奇牽起她的手臂,她卻觸電般甩開,“陸總請自重。”

男女之間最怕的就是模糊不清的界限,三三承認,三年前的自已確實處理得十分糟糕。但是,陸亦奇三年前的行為也早已說明了一切。儘管她還無法忘掉陸亦奇,可是該有的分寸和距離感還是要有的。

“自重?”陸亦奇失笑,他側著頭用食指撥弄幾下耳朵,“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三三低頭,十分受窘,她不知道陸亦奇此刻的用意,只能見機行事。

陸亦奇盯著她,“晚宴上你只喝水,吃飯了嗎?”

三三心中那柔軟處一顫,晚宴上陸亦奇沒怎麼說話,甚至沒怎麼看她,卻什麼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斟酌片刻後,她還是選擇了拒絕,“不用了,我回去再吃。”

“你請我吃飯,禮尚往來,我理應請回去。”他聲線淡淡。

聞言,三三心想,“禮尚往來...他是指簡心小築那頓水餃嗎?”

從鞋櫃中取出一雙拖鞋,陸亦奇遞給她,口吻輕柔,“換上,先吃東西。”

她訥訥地接過那雙和她在簡心小築相似的亞麻拖鞋,看上去像是新的。

她硬著頭皮換上,跟著陸亦奇走到餐桌旁。

房子是美式風,很大,但是不像有女主人的樣子。

陸亦奇也喜歡美式風?

許晚煙說陸亦奇是常春藤高材生,在美國留學,喜歡美式風格,倒也不稀奇。

陸亦奇有條不紊地從保溫袋中取出一個個精緻的打包盒。

她在一旁默默看著,打包盒裡裝著香氣撲鼻的烤肉、鮮美多汁的蛤蜊、色彩鮮豔的龍蝦、新鮮爽口的蔬菜、甜美多汁的水果,還有香噴噴的大米飯。

餐桌上這些菜居然和晚宴時的一部分菜一模一樣,她吞了吞口水,忙了那麼久,確實很餓。

陸亦奇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取來幾個餐盤,將食物一一移到餐盤裡,放微波爐里加熱。

三三注意到,餐盤上的花卉圖案居然是...

鈴蘭。

她的心尖有些熱……

no、no、no......

只能說,他是個高手……

陸亦奇轉身,向酒櫃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問,“想喝點什麼?”

三三站在原地不作聲。

陸亦奇從背後靠近她,溫聲,“是不是怕我?”

三三迅速躲開,向左邊移了兩步,抿了抿唇,反問,“你有什麼好怕的?”

陸亦奇想起第一次在簡心小築見到三三時,她打直球時說的那句“是你怕我還是我怕你?”他不禁勾唇輕笑,“這倒是。”

他知道三三並不怕他。

片刻後,他再次開口發問,“你還沒說想喝什麼。”

三三微微一愣,隨即答,“…水。”

須臾,陸亦奇為她遞來一瓶蘇打水。

接過水,她正準備擰開瓶蓋時,卻發現瓶蓋出乎意料...是松的。

默了默,她緩緩啟唇,“經常這樣丟東西,讓乙方給你送東西嗎?”

陸亦奇稍挑眉梢,“我說沒有,你相信嗎?”

聽了這話,三三炸毛。她發現陸亦奇學她講話,她暗誹,“我信你個鬼。”

陸亦奇將剛剛加熱完的烤肉從微波爐裡端了出來,示意她坐下。

摸了摸米飯盒子,還溫熱,他取來一隻小碗,用筷子從飯盒中盛出一碗米飯,放在她面前。

他又把其他菜拿去微波爐加熱。

三三在餐桌旁落座,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烤肉放入碗中,飯香肉也香,瞬間感覺所有的煩惱和不快都被這股香氣所驅散。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事情,還是先放到一邊,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餐桌是方桌,陸亦奇坐在一旁默默地幫她剝去龍蝦堅硬的外殼,又幫她取出鮮嫩多汁的蛤蜊肉,這頓飯,她吃的心滿意足。

吃飽喝足後,她把隨身碟從口袋中取出,放在餐桌上,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餐盤就麻煩你收拾一下,我不會客氣的。”

話音剛落她就大步往門口走去。

\"三三!\"

陸亦奇的聲音低沉有力,彷彿穿透了她的身體,腳步瞬間頓住。

她的鼻尖開始發酸,輕輕地吸了吸鼻子,試圖平復內心的波動,然後繼續堅定地往前走。

\"三三...\"

陸亦奇的聲音再次在她身後響起,這次更加柔和,帶著一絲懇求,她的腳步再次滯住。

與第一次的霸道和強勢不同,這次的聲音充滿了柔情,讓她無法忽視。

“陸總,我的名字叫江雨沫。”她眼眸堅定,頭也不回地說。

“我知道,你是江雨沫,也是三三。”他溫吞地說。

“在陸總這兒,我只是江雨沫。”她冷靜地糾正。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結,氣氛尷尬到極點。

他滾了滾喉結,再開口,“在三三那兒,我是誰?”

回答陸亦奇的是一陣沉默。

三三心裡明白,要喜歡上七七太簡單了。

她不恨七七,但那晚過後,她心裡的七七就已經死去。

後來的七七,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代號,一個無關緊要的稱呼。

倏然間,她感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從身後襲來,陸亦奇緊緊地攬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的氣息離得很近,她的心跳激烈,這個擁抱讓她不忍割捨。

一顆漂泊的心,似乎找到了溫暖的小窩。

可她知道,這個窩不屬於自已。

她貪戀片刻,最終逼迫自已掙脫。

靜默了會兒,她悶悶地問,“陸總這麼缺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