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朝朝繡坊就開了起來。

誰能想到,朝朝竟還是個經商奇才。

她的繡坊越做越好,連官家都對她青睞起來,要她入宮做女官。

她得知自已要成為女官那日,開心得像個孩子,大抵是覺得有了官職,她便能與我平起平坐了吧。

事實上在我心裡,她地位一直是我高,她生的好看,母家背景強悍,又有才華和韌勁,我時常覺得自已配不上她。

甚至覺得能娶到她,是三生有幸。

其實我們之間的自卑感,是相互的。

她常常把自已配不上我這樣的話掛在嘴邊,我內心又何嘗不是呢?

因此,我們之間越發的珍惜對方。

關於她進宮這事,我和岳父大人都有些擔心。

皇宮是個深淵巨口,會吃人。

她如此單純,我擔心她在宮裡被人欺負還給自已拍手叫好。

可瞧她那麼高興,我又不忍心潑她冷水。

罷了罷了,就讓她自已進去走一趟,見識見識,等她玩夠了,碰了一鼻子灰便會回頭了,這樣心裡也不會有遺憾。

官家允諾她,等我們大婚之後再讓她進宮。

於是我們便開始籌備婚禮。

我父母尚不在人世,我對這些禮儀習俗壓根兒沒經驗。

這是我頭一次娶親,也只會是唯一一次,我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重視。

為此,我特意跑去了趙府,找義父義母幫忙,還跑去找了蔣庭軒這個準大舅哥。

大舅哥當初成婚,那都是岳母一手操辦的,他就是個甩手掌櫃,在這點上,我十分羨慕。

不過好在婚房的佈置他是急得些的,將一切的注意事項給我寫了下來。

其餘的,全是義母和府裡的婆子幫著操心的。

義母是個大喇叭,但她人是真不錯。

無親無故的,人為了幫我,給我前前後後跑了好幾日。

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才好,想來想去,我父母也不在人世,義母說這高堂拜牌位不吉利,我索性就請了二位來做高堂。

原本還怕他們不同意。

不曾想,老兩位答應得很乾脆,說這坐高堂的心願總算要實現了。

說著,二老一想到弘毅兄至今對顧凌薇不死心,也不肯相看人家,心裡頭又傷心起來。

是呀,弘毅兄再過幾年過了年紀,那可就真不好說親了。

也不知那顧凌薇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迷魂湯,他竟是這般痴迷,就算顧凌薇已經剃髮為尼,也還是依舊對她情有獨鍾。

幾日後,我如願和朝朝成親。

今日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候,能娶到她我做夢都會笑醒。

一想到日後我們日日都能見到她,睜眼見到她,下朝見到他,我心裡莫名開心。

大婚之後,她就進宮做了女官。

她的官職很特殊,掛名尚服副職,卻不用住在宮裡頭,也不用日日當值。

朝朝當這女官當得很起勁兒,每日都有半日進宮,教宮裡的繡娘們刺繡。

那是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教。

但她身邊有個方姑姑,似乎對她很有敵意。

果然沒過多久,四皇子生辰臨近,端妃把給四皇子做生辰衣裳的活兒交給了朝朝。

得令那日,我在屋裡頭便提醒了朝朝,讓她千萬要仔細,這次恐怕得罪了一些小人。

但朝朝比我坦蕩,在她看來,端妃把這重要的活兒交給她,那是信任她,讓我不要把人想得太壞。

我知道再怎麼多說,也不如讓她親身經歷一次來得有說服力。

便也沒再多說。

果不其然,小人的火還是燒到了她的身上。

這次栽樁嫁禍讓朝朝徹底看清了宮裡人的嘴臉,也讓我明白一個道理。

那日她跪在大殿裡頭,我一個從五品的小小學士,只能站在外頭乾著急。

好在有岳父和義父在裡頭護她周全。

最後,她全身而退。

而我意識到自已要想保護朝朝,必須得往上爬,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有更大的權利,才能更好的保護朝朝。

於是打這日起,我開始與同僚們來往,周旋好關係,也學著岳父開始討官家歡心。

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從前科考前,我便覺得自已不會變成這樣的人。

可事到如今,我最後還是成為了我最不想成為的人,但我並不難過後悔,因為我得到權利就能保護心愛之人。

朝朝從宮裡出來後,就辭去了女官之位,開始把精力投入到自已的繡坊和我們的狀元府上。

她很快學會了如何做一個當家主母。

臨近年底,朝朝身體開始出現問題,整日上吐下瀉。

這可把我急壞了,我覺得她可能是太操勞了,心裡愧疚得很。

但大夫說,她有身孕了。

這個訊息對我或是對蔣家,都是一個天大的好訊息,我們即將迎來自已的孩子,也是蔣家這一輩最大的孩子。

天大地大,也沒有娘子最大。

我再怎麼忙,也沒忽略朝朝。

我們第一胎得了一子,這小傢伙從小就不是省油的燈,大概和小時候的朝朝一模一樣吧。

我雖對他嚴厲,但我心裡卻很愛他。

我也能看出來,朝朝也是極為愛護這個孩子的。

再後來,朝朝又有了。

就連一直沒動靜的大舅哥家的樂平公主,肚子也有了動靜。

我在官場上也越來越順利,總感覺自打成婚以後,我的運道變很好。

朝朝果真是個旺夫的。

我們府裡雖然人不多,但蔣家、白家、趙家,時常會登門拜訪。

還有些來找朝朝定製繡品的人,這算下來,也算是熱鬧得很。

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平平淡淡、熱熱鬧鬧,這是我母家遭遇大火後,我一直渴望的生活。

我和朝朝就這麼相敬如賓、互愛互助的過日子。

朝朝給我生了三個孩子。

兩男一女,我們這是兒女雙全。

她說府里人太少了,她還要再給我生個七八個。

我一聽,那可不行!

孩兒多了,那豈不是把朝朝的愛和精力都分走了嗎?

況且,朝朝在生第三胎時難產,那是有驚無險。

當時我就在她身旁陪著她,看她流了很多汗和血,小臉慘白,我才知道女子生產是一件多麼兇險的事。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再讓她受苦。

於是,我們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孩子。

她也納悶兒,怎麼自已就懷不上了呢?

其實,我專門找了岳母,讓她幫著向沈神醫要個不傷根本的方子。

岳母一聽我是為了不讓朝朝受苦受難,當時就答應下來。

就這樣,我和朝朝一直走到了最後。

我答應過她,以後不能死在她前頭,留她一個人。

所以在她九十二歲那年,她安詳的去了。

同年,我也跟著去了。

我們的孩子把我們合葬在一起,像蔣家老太爺和老夫人那樣。

十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