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珩用帶血的劍尖指向那些人：“一個不留。”
“留一個活口！”宋玉然趕緊接了一句。
暗衛得到了祁珩的首肯，齊齊出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眨眼間將那些個兵士斃於刀下，唯獨留下那拿鐐銬的大漢。
那人早已嚇得腿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再沒有半分方才的兇惡囂張。
“爾等究竟是何人？”祁珩以劍抵住大漢的下巴，冷聲道。
“回，回郕王千歲，我等乃是刑部獄卒，那個傳旨的是刑部主事。”大漢嚇得磕巴，老老實實地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
“誰讓你們來的？”宋玉然站到祁珩身邊。
“小人不知，主事大人說要到江南傳聖旨，小的就跟著來了……”那人說完，突然倒了下去，竟是生生嚇暈了過去，身下還流了一灘黃色汙物。
祁珩立時摟著自家王妃退回臺階上，讓人把這大漢先關起來。
回到院中，宋玉然拿過那份聖旨仔細看了看，漸漸蹙起眉：“這玉璽是真的。”聖旨書寫之人並不一定要是帝王本身，但只要蓋上玉璽，便是真的聖旨。
“反正人已經殺了，”祁珩滿不在乎道，“若是皇帝問起來，就說路上遇到淮南軍，被淮南王殺了。”
顧淮聞言頓時黑了臉：“你還打算往我身上抹多少黑？”
“反正你已經是叛國罪人，不差這一條。”祁珩靠在自家王妃身上，衝淮南王呲牙，雪球爬到軟塌上，也跟著呲牙，只是比祁珩猙獰許多。
宋玉然頭疼地看著幾個不知大禍將臨的傢伙，嘆了口氣，只得看向王彥：“這聖旨若是真的，該怎麼辦？”
祁珩眸色深沉，將手中的聖旨捲起來，慢慢攥緊：“如今沒有任何訊息，只有兩個可能，其一，皇帝是當真要押我回去問罪；其二，便是皇帝已經被祁寅奪了權。”
“還有一種可能，”宋玉然緩緩摩挲著老虎尾巴，“皇上也在試探，想看你同六皇子，誰會贏。”
此言一出，幾人俱是一怔，祁珩沉吟良久：“不錯。”
以宏正帝的手段，縱然病入膏肓，也不至於被祁寅那個走兩步咳半宿的不成器的奪了權去。
“不論是什麼狀況，總要回京才知道。”宋玉然看向祁珩。
祁珩沉默了良久。若聖旨不是宏正帝所下，那麼六皇子篡位,他們在外的皇子自當回去清君側；若是聖旨是真的,此番宏正帝若當真疑心於他,那麼隻身回到京城也是死路一條。
宋玉然看了看祁珩，輕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唯有放手一搏，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祁珩看懂她眼中之意，握住那隻瑩潤修長的手，這一次，他兵權在握，定能護得他們的周全。
“回去，”祁珩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沉穩，聽之便令人心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事不宜遲，祁珩將江南的八萬兵馬留下三萬，其餘五萬加上自己的五千親兵，親自回京。顧淮也想跟著去，但被其餘三人一致否決，如今宏正帝正是疑心重的時候，若是給他看到了淮南王，那祁珩就只有逼宮奪位一條路可走了。
淮南封地位置奇特，以之為起首，便可直搗黃龍，大軍若要攻下京城基本上沒有任何天險。
祁珩一直不明白太祖為何會把這般危險的封地交給淮南王先祖，不過管他為何，如今太祖留下的這個“缺陷”卻是大大便宜了他。
果如他們所料，一路上不斷有人截殺，但是那小股的兵士在大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八百里一馬平川，郕王勢如破竹。京中聞之色變，沈將軍帶兵前去阻攔郕王大軍。
“對方兵力幾何？”宋玉然坐在馬車上，問剛剛鑽進來的祁珩。
“不足三萬。”祁珩道。
“君清，你可是看出什麼了？”宋玉然見他沉思，忍不住問道。
“中原的大軍若是皇帝調遣，起碼能調八萬。”祁珩道。
“王爺快來看，看我捉了誰！”林刀在馬車外衝著馬車裡的人兒吼道。
兩人聞聲走下馬車，就看到林刀站在車外，腳邊放著一個被麻繩捆成了粽子的人，正滿目陰桀地瞪向他們，可不就是六皇子身邊的沈將軍麼！
“告訴本王，皇帝出了什麼事？”祁珩靜靜地看著地上的人，沉聲道，“莫不是還剩一口氣了，你才這麼急著要替你的主子盡忠殺了我？”
“哼，爾等犯上作亂，不得好死！”沈將軍冷笑一聲，沒有否定，眼中滿是怨毒與瘋狂。
祁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呵，殺君弒父，你們，還真是......喪心病狂......”
“你可真是會潑髒水，所有人都知道你迫不及待想登基了，怎麼，你到現在倒是顧念起父子情深了？”沈將軍掙動著就要朝祁珩撲過來，被林刀一腳踹倒。
“剛好本王出門帶了個囚車出來，如今就轉送給沈大將軍吧。”祁珩拎起地上的人，扔給林刀，指了指不遠處的囚車，正是當初宣旨之人帶來的那輛。
林刀毫不含糊，單手提起沈榮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往囚車走去。
祁珩看了那幾個吵吵嚷嚷的將軍一眼，轉身又上了馬車。路途遙遠，情勢危急，沒有多少時間給他們浪費。
“大膽郕王，竟敢帶大軍回京！”京城外一百里處，正是茂國公的兵權所在。
祁珩瞥了茂國公一眼，公侯之中他的爵位最高，因而手中的兵權也最接近皇城，皇后選擇與他家聯姻，著實是個明智之舉，不過……看看茂國公身後不足萬人的兵馬，實在是不夠看的。
“本王聽聞有人犯上作亂，自當回京，為父皇清除奸佞。”祁珩拿銀槍指著茂國公的鼻子，說得理直氣壯。
“哼，你謀權篡位，皇上已經知曉，我勸你們立時棄甲投降，跟老臣回宮謝罪，皇上仁德，說不得還能饒你們一命。”茂國公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大軍回京，父皇當有所知曉，茂國公不如拿出父皇的手諭，我夫婦二人自當束手就擒。”祁珩站在馬車上，冷冷地看著茂國公。
“小心！”宋玉然聽到破風之聲，一把推開祁珩，祁珩當即反應過來，扯住來不急躲避的宋玉然，兩人齊齊滾落到地上，一支烏黑的箭矢就直直地釘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唔……”宋玉然爬起來，瑩潤的手掌被地上的石頭劃傷，鮮血溢位，很快染紅了雪色的衣袖。
“玉然！”祁珩回頭看到自家王妃受傷了，頓時火冒三丈，再回頭時，茂國公已經帶兵殺了過來。
祁珩仰身避開茂國公的劈砍，回身以槍桿狠狠地朝他甩去，茂國公立時回手，以刀背擋住銀槍，身後的騎兵也衝殺上去，頓時砍殺聲震天響。
左右護軍並不上前拼殺，而是牢牢守在馬車兩旁，將衝過來的騎兵統統斃於刀下。
王彥拉著宋玉然爬起來，嘯棋營死士迅速上前將兩人圍在中間，加上左右護軍的騎兵，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壁壘。
茂國公年輕時也是征戰多年，武功之高強非是疏於練習的一般貨色可比的，祁珩應承起來並不輕鬆。
盤亙著青龍文的大刀靈活如同左膀右臂，一劈一砍之間似有千鈞之力。祁珩以槍桿連線數招，被震得虎口發麻。閃著寒光的刀刃在銀槍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祁珩立時翻轉銀槍，以槍頭死死卡住刀刃，方得以喘息片刻。
“王爺當真以為自己就是大祁第一戰將嗎？”茂國公輕蔑地看著祁珩，在他們這些老臣看來，郕王屢次帶兵不過是因為臣子不敢居功，盡皆推到了他一人身上才顯得這般厲害，實際上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時，也只有捱打的份。
祁珩冷冷地看著茂國公，似乎有些力竭，握著銀槍的手也在微微發抖。茂國公眼中更顯得色，越發的欺壓上來，眼看著銀槍被壓彎，刀刃就要碰到祁珩的脖頸，突然聽得“刷拉”一聲，藉著就是鮮血噴湧的聲音。
茂國公愣怔片刻，緩緩低頭，看著自己被利劍劃開的腰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祁珩單手持槍，橫著狠狠一拍，茂國公就跌下馬去，大刀落地，被周遭的廝殺聲盡數掩蓋。左手甩了甩長劍上的血珠，收入劍鞘，這老匹夫穿的那鎧甲從頭包到腳，連脖子都護著，害他廢了半天勁才看出那腰間有一道布匹相連的縫隙。
“茂國公已伏誅，爾等速速放下兵器，否則以謀逆論處！”祁珩帶著內力的聲音傳遍八方，茂國公的兵紛紛亂了陣腳，而成王這邊則士氣大振。
這場戰爭不多時便停下來，祁珩迅速衝向馬車，擠開死士，把自家王妃抱了過來：“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不要緊，就是劃傷了，”宋玉然舉起已經包好的左手給他看，“茂國公的目的就是要殺了你，只是現在並不清楚是不是皇上的意思。”
“傷的這麼深，不行，得用那個藥，否則該留疤了。”祁珩完全沒聽進去，熟練地拆了包紮重新塗一遍藥。
王彥默默地看了一眼“啥也聽不見”祁珩，“王爺，大軍不能靠近京城百里以內，不如且讓他們在此駐紮。”
祁珩皺了皺眉，茂國公已死，京城周圍著實再無兵力，但是，京中還有一萬御林軍：“林刀與大軍留此，親軍隨本王再行五十里，至大營處。”城南五十里是祁珩每次出征前整頓親軍的地方。
行至五十里大營，已是次日清晨。祁珩其實並不願意讓大軍留下，畢竟京中是個什麼境況還不清楚，輕拍了拍懷中睡得香甜的人。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宋玉然緩緩睜開眼，還沒說什麼，不遠處便傳來了陣陣馬蹄聲，仔細看去，竟是兵部尚書帶著一隊禁軍衝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