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三月都很是忙碌,加上祁筱想要做好祁珩交給他的事務,所以祁珩夫婦二人一直就沒找到時間同祁筱再聚。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付廂同王彥終於從江南迴來了,從宮中出來,就先到了郕王府來。

江南之行還算順利,只是說起淮南王,王彥的臉上竟難得露出幾分怪異之色,沉吟半晌只一句“那人心機很深”便沒了下文。

祁珩很是好奇,顧淮那個人風一陣雨一陣的,他很想知道那人遇到深沉話少的王彥是個什麼情形,還想再問,卻被宋玉然悄悄踢了一腳,碰巧看見在旁邊乾站著的祁筱,只得轉而問起馬卓的事。

祁筱是剛一出門,就被祁珩拉到了郕王府。從他上朝之後,祁珩就有意培養他,現在嘯棋營的一些事,祁筱也是知曉一些的,祁筱對此心裡很是開心,他本來就沒有當皇帝的心思,這下子自己的皇兄願意將他自己的嘯棋營的事務告訴他,分明就是在告訴他完全信任他,這讓祁筱的心裡輕鬆了不少。

祁筱直接承認了馬卓的身份,的確就是他兒時的那個伴讀。當年卓家獲罪,他也跟著被流放,原本因著祁筱的求情可以單把他留下,但念著家中全是老弱婦孺,需要他這個半大小子去照顧,便辭了皇子的好意,跟著去了邊遠之地。

宋玉然確定了馬卓的身份,對他的認知立時就抬升了。

祁筱當年的伴讀,就是卓尚書的嫡長子卓雲驥。傳聞他聰明絕頂,過目成誦,卓家未出事的時候,宋家的教書先生還時常提起。

“哪有傳聞那般厲害。”祁筱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過是能說會道哄得先生高興,這才在眾人面前多誇讚他兩句,宋家那位族學先生就是太學先生教匯出來的,對於自己恩師的話語,自然會誇大其辭。

“就是,他才沒有過目成誦呢!”祁珩跟著附和道,聽祁筱一說,他倒是想起來了,小時候他親眼看見卓雲驥把要背的書抄到手上,還被他抓住過一次,那傢伙上繳了一把糖才求得他別說出去。

宋玉然瞭然地笑了笑,轉而說起朝中近來發生的事:“六皇子最近籠絡了不少從地方晉升上臺的官員,若是一個兩個還不足為慮,但如今,差不多也快站了朝中人一半的數目,雖說威信不大,但還是......”這段時間替祁珩管理一部分事務,才知道這位的勢力如今擴充套件的有多開。

祁珩喝了一口茶,看向祁筱:“你怎麼想?”

祁筱皺了皺眉,說道:“臣弟不知。”

“怎麼這會子沒話說了?”祁珩瞪了他一眼,轉而看向宋玉然,詢問她的意思。

“你這麼兇做什麼?這些日子要不是四弟幫你料理些事務,你哪有空閒時間在家待著,你倒是還不感謝人家。”宋玉然緩緩摩挲著杯沿,故意提高了些音量說道。

祁筱瞬時有些委屈地看向了祁珩。

祁珩被他看的沒法,軟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主意,不說做什麼,往後,我們還是要相互依靠的兄弟啊,難道不是嗎?”

祁珩突然溫柔下來的嗓音對祁筱很是受用,祁筱乖乖地朝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想著,現如今皇兄你可以同淮南王交好,有淮南王做後盾,萬事也方便些。”

祁珩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還有就是,現如今大皇兄同二皇兄都已經薨了,從前他們也培養了不少勢力,現如今,皇兄倒不如早些下手,趁著那些人群龍無首的時候,將他們收入麾下,他們忠心與否不重要,只需要在皇兄得到大位之前安分守己便可。”祁筱說完後,有些猶豫地看向祁珩。

宋玉然默不作聲地悄悄退了出去,給兄弟倆留了空間說話。

祁珩似乎並沒有被他方才直接說出內心所想的行為驚訝道,反倒是笑了,低聲開口道:“那位置,你就那麼確定是我的?你,不想要嗎?”

祁珩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裡想的其實不是那個位置,而是又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世倒在自己面前的祁筱,眼裡是那樣的真誠熾熱,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問過,祁筱會不會也想要那樣的位置,前世他死前的那番話,會不會是他對於自己這個兄長的遷就,或許他心裡也是渴望的,只是一直按捺著不說而已,如果他想要,自己完全可以拱手讓出,在他心裡,弟弟比那個沾滿血的座位更加重要。

“皇兄。”祁筱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在我心裡,那個位置,我從未想過,從我記事開始,你在我心裡就無所不能,從小我犯錯都是你替我擔著,現如今我長大了,我也想站在你身邊,做你的弟弟,做你的臣子,對你俯首稱臣是我心甘情願的事。”

一時間,祁珩感覺時間彷彿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一幕,幸好,這一次他有機會說出上一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有你這樣的弟弟,是我的福氣。你要好好護著自己的命,站在我身邊,陪我好好看看以後的盛世美景。”

“皇兄,我答應你。”祁筱啞聲說道。

幾日後,南蠻進犯的摺子遞到了宏正帝的面前。

“廢物!”宏正帝當朝把摺子摔到了地上。

“皇上,如今南蠻正是囂張的時候,大皇子戰損之後,南蠻更加猖獗,如今若是驟然撤兵,恐助其氣焰,往後就更不好對付了。”兵部尚書憂慮道。

自從老丞相過世,宏正帝這些年就沒有再立過丞相,將丞相的職務分派給了六部,有皇子公侯統領的,那部分職務就給有爵位之人,沒有的就直接攤給了尚書,所以如今的六部尚書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果然孫尚書此言一出,紛紛有人出言附和。

“父皇!”六皇子祁寅突然出列,躬身道,“兒臣曾聽聞大皇兄在滇藏中了瘴氣,病了月餘。如今天氣漸熱,滇藏蛇蟲鼠蟻越來越多,對參戰計程車兵們身體十分不利。此戰決計要速戰速決才好,不然拖延越久,禍患越大。”

六皇子說的很是認真,彷彿真的是擔心邊關的將士一般。

宏正帝對於六皇子體恤將士的表現倒是很滿意,眼中的凌厲稍緩。

祁珩看著就差聲淚俱下的六皇子,目光微沉,在江南的時候,顧淮給他看了朝中送去的書信,撤藩之意一封比一封明顯,如今六皇子唱的這一出,想必是跟淮南的局勢有關。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有好差事當前,就趕緊舍了壞的,世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

祁筱偷偷看了一眼祁珩,祁珩示意他別亂說話,於是便聽話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宏正帝只是沉默不語,聽著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總的來說一方覺得南蠻不過是小股流寇不值當耗費太多時間,一方以為應當撤兵重新修整。聽到“撤兵”這個詞,宏正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待眾人吵得差不多了,祁珩才走出來,緩緩把扔到階下的奏摺撿了起來,仔細將上面的內容看了一遍,輕撩下襬,跪地道:“啟稟父皇,觀奏摺上所言,確實是要速戰速決。”

六皇子一派的眾人驀然睜大了眼,對於祁珩的反應有些不敢置信,快速思索著他這麼做的目的,餘光掃到垂目不語的祁筱,隨即瞭然,想必郕王是想搶過話頭來,好再推薦一人堵上這個缺口,好讓祁珩派自己的左膀右臂去滇藏立功。想到這些,祁寅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怎麼會讓他們如願呢?

“啟稟皇上,速戰速決當然可以,但南蠻之亂確實不可小覷,還須派個善用兵之人掛帥,萬萬不可輕敵。”茂國公趕緊出列說道。

“是呀皇上,臣以為……”永昌伯出列要說話,宋嘉正先一步搶過話頭:“臣以為,永昌伯最為合適。”

永昌伯立時瞪大了眼睛,沒料到平日甚少說話的宋嘉正會突然把他推出去。

“臣位微言輕,不足以震懾南蠻。”永昌伯忙道,去年出征前朝堂上都已爭辯過,攻打南蠻以皇子出征為最佳。

宏正帝聽得此言,想起永昌伯夫人去太后面前鬧得那一出,頓時有些不悅,轉而看向直直站著都快與盤龍柱融為一體的兒子:“祁珩,你覺得呢?”

祁筱聞言,心中一緊,藏在紫色雲紋朝服中的手悄悄握成拳,皇上這般詢問,就是被這事攪得心煩,想讓皇兄前去速戰速決。

“兒臣以為,南蠻小股流寇,不足為慮,用以未曾帶過兵之人練手最為合適。”祁珩言下之意就是說南蠻不過是小打小鬧,輸了也損失什麼,您想鍛鍊誰就把誰派過去吧。也就是挑明瞭他不想去,讓他去就是殺雞用牛刀。

此言一出,六皇子一派的人頓時都變了臉,眼前沒帶過兵的皇子就只有祁寅和祁筱兩位了,祁筱自然有祁珩護著不可能出征,剩下的便只有祁寅了,永昌伯更是面無血色,為了保住四皇子,最有可能就是把六皇子推出去。

祁珩在朝中囂張慣了,宏正帝對於他這般直白的言辭只是略皺了皺眉,倒沒有出聲斥責。

“永昌伯倒是還沒帶過兵。”定南侯似是突然想到的一般,緩緩開口道,平日裡甚少在朝中發言,不過今日既然宋嘉正都開口了,也不差他這一句。

隨後,朝中一邊倒的建議永昌伯前往,連六皇子一派的官員也有幾個出聲附和。

宏正帝當即定下此事,著永昌伯三日後就前往滇藏,並且下旨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