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死寂的街道上，傳來遲緩而沉重的腳步聲。
韓舟嘴唇乾裂，眼窩深陷，揹著箇中年男子艱難向前走。
每走一步，韓舟都要停下來用力呼吸，等力氣恢復一絲，才能邁出下一步。
父親，馬上就能找到水，堅持一下！
韓舟心裡默默祈禱，思緒不由回到半個月前……
自已剛來到這個世界，就看到天空塌陷，太陽瞬間熄滅，白日群星閃耀……
也就是那天，地上河流乾枯，湖泊也消失無蹤……
呵呵……穿越者……
穿越到無法修行的普通人身上，穿越到一個突然失去水源的世界……
是背上這個男人，找到水全留給自已，讓自已活了半個月，可如今旱災越來越嚴重，對方也撐不住了。
轉過街角，韓舟來到一處涼棚前，眼中升起一抹希望。
“請兩位上仙賜一口水給我父親，他要死了！”
這是附近唯一還出水的井，只是這水……不是什麼人都能喝。
涼棚中，一名男子盤坐修行，另一人則用大木盆泡腳，緊閉雙眼滿臉愜意。
韓舟看到木盆裡的清水，下意識吞嚥口水，“懇請兩位上仙，救我父親一命。”
泡腳的男子睜開眼，目光掃過韓舟，不耐煩開口，“下等賤民，不配喝水。”
“賤民就該死完才對。”
所謂的賤民，是指沒有靈根，無法吸收天地靈氣，不能修仙的普通人。
韓舟目光落在男子腳下，沉默一瞬後艱難開口，“我父親已經很多天沒喝水，求……”
“滾。”
“求上仙大發慈悲，將您洗腳水賞給我父親，讓他多活幾日。”
男人哈哈大笑，“賤民，連喝洗腳水的資格都沒有。”
說話間男人抬起雙腳，腳尖輕輕將木盆挑翻，清水順著青石板流淌。
這時，打坐修煉的男子睜開雙眼，眼神滿是不耐煩，“賤民，打擾我修煉……該死。”
男人說著就要一掌打死韓舟，卻被另一人制止。
“別弄得滿地血肉模糊，看著噁心。”
說話間隨手一揮，一股狂風湧來，韓舟身體不受控制飛出十幾米。
“啪！”
韓舟落地後驚覺沒有疼痛感，大腦瞬間清晰，急忙轉身檢視被壓在身下的父親。
“父親……父親……”
原本就處於彌留之際的父親，已然死得不能再死。
韓舟眼神從憤怒再到迷茫，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最終歸於平靜，只是平靜目光中帶著幾分不甘。
韓舟緩緩扶起父親屍體，輕輕放在自已背上，邁步往城外走去。
城門外，六七米深的護城河道已經被屍體填滿，死屍一具疊著一具，底下的已經變成白骨，而最上面幾具，嘴唇甚至還在微微抖動。
屍體堆在乾枯河道中向兩邊延伸，一眼看不到頭。
……
韓舟簡單埋葬父親後，靠在墳堆上，喃喃自語。
“你說活著就有希望，可我看不到希望在哪裡？”
城裡還能出水那口井，為了杜絕自已這種賤民取水，甚至用修仙者看守。
這何其諷刺！
我也是人，只是不能修行，怎麼就是連喝水都沒資格的賤民……
沒有水，除了等死還能怎麼辦？
韓舟喃喃自語時，天空隱隱傳來一陣轟鳴……
一顆金色流星劃破雲層，突破音障，爆發出巨大聲響。
一名中年男子，渾身金色火焰翻湧，如天神下凡，從天邊飛來。
男子身後，正有一群人在追殺他。
“道衍……中了離魂咒體之毒，毒性深入骨髓，侵魂噬魄，你必死無疑。”
“乖乖把東西交出來。”
“賤人……我恨吶。”
名叫道衍的男子，雙眼流出兩行血淚，“賤人……幾百年夫妻恩情，你為何背叛我，為何害我？”
女子低聲輕笑，“長生逍遙仙，誰不想要呢……把東西給我。”
道衍心如刀絞，血淚不受控制墜落。
“你我是夫妻，我的不就是你的嗎。”
女子不屑一顧，“因為……我找到更好的男人。”
道衍目光掃過女子旁邊男人，一口黑血噴出，“就他？哈哈哈……就他。”
“我與他鬥了幾百年，他哪一次勝過我。”
對方哈哈大笑，笑聲十分得意。
“這次我不就贏了嗎！”
“無論你贏多少次，我贏你這一次就夠，哈哈哈哈……”
“該死啊。”
金色火焰猛然收縮，道衍身上浮現八條經脈虛影，和火焰融合成一條金色巨龍。
巨龍仰天長嘯，所有人如遭雷擊，短暫失神，回過神時巨龍已經飛出很遠。
女子眼中滿是貪婪，“這就是從仙屍上得到的嗎？”
“快，用幻星盤。”
“我還無法掌控幻星盤。”
“先困住他，再想辦法。”
“好。”
男子飛向天穹，一指擎天，指尖星光炸開，一條條紫色電蛇竄動。
雷鳴聲響徹雲霄，驚醒閉目等死的韓舟。
“打雷了？”
韓舟抬頭望天，只看到一個刺目光點，等光點消失，萬里晴空眨眼變成滿天星辰。
韓舟全身猛然僵硬，每一個毛孔都往外冒寒氣。
這一幕太熟了，烙印在他記憶深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半個月前，剛來到這個世界，就看到過這一幕，白日星現，群星掩日……
“幻星盤？他居然敢用幻星盤！”
一個聲音響起，道衍落在韓舟旁邊，凝望頭頂星空。
許久後，似乎對星空失去興趣，轉頭看向韓舟，“你這麼年輕就死，憤恨嗎？”
韓舟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以為道衍要殺他。
“這是仙人法寶幻星盤，被困其中絕無法出去，你我都會死在裡面，怕嗎？”
韓舟只是點頭表示自已不想死，再沒有其他反應。
渴死，困死，都是死，區別不大。
韓舟的平靜，讓道衍神情變得激動，“論心境……我竟比不上一個凡人？”
“死之前輸給那個姦夫不算，還要輸給一個凡人。不行……不可能！”
道衍再也壓制不住憤怒，“你一定沒有仇恨和遺憾，一定是……仇恨會讓人癲狂，心中若有恨，不可能如此平靜。”
“有，我恨不能將仇人千刀萬剮。”
韓舟受到情緒感染，所有怨恨湧上心頭，恨命運弄人，恨老天不公，恨自已無能為力……
諸多情緒化作眼淚無聲滑落，最終韓舟緩緩閉上雙眼，“我是個賤民……賊老天……”
道衍哈哈大笑，“哈哈哈………同是天涯淪落人。”
“來，分享一下彼此的故事。”
道衍一邊講述，一邊仰天長嘯發洩情緒，狀若瘋癲，嚇得韓舟直縮脖子。
“幾百年了……我恨吶……不瞑目，死不瞑目……恨啊。”
“小子，敢不敢賭一把，用死亡……賭一次逆天改命。”
韓舟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覆，而是很直白問出心中疑惑。
“連你這樣的強者都必死，我哪來一線生機，還能逆天改命？”
“好！很好！你很好。”
韓的反應，似乎讓道衍很滿意，“我喜歡理性冷靜的人。”
“我中毒太深，侵魂噬魄，骨髓五臟腐朽，其實已經死了，是靠八條經脈強撐。”
“我可以給你一次逆天改命的機會，但要替我殺人……不，滅滿門。”
韓舟沒有猶豫。
賭，能多一線生機，不賭，必死無疑。
維持現狀是死，困在幻星盤中是死，就算幻星盤開啟，道衍的敵人也一定順手殺掉自已。
所以，賭才是唯一生機。
何況……自已還有什麼可失去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