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州從樓梯上緩緩走了下來,柺杖與地面接觸時發出悶響:“就你這浪蕩性子,屬實配不上簡家孫小姐,我看你也別掙扎了,直接在協議上簽字作數了吧!”
林芝聽出了老爺子話裡對葉琛的嘲諷,似笑非笑地看著葉琛:“我看啊,爺爺說得對。”
聽到葉琛說他還沒在離婚協議上簽字,葉雲州連日以來緊鎖的眉頭終於微微舒展。
他在主位落座,傭人馬上遞了茶,他緩緩掀開茶杯蓋,吹了吹,輕輕抿了一口:“你要真有心,就跟顧家那位斷乾淨了,別再讓我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新聞。”
......
晚飯過後,葉琛獨自駕車來到了簡家別墅門口。
南城已是春分時節,天氣漸漸回暖,葉琛穿著一件黑色襯衫依靠在車旁。
面前的簡家別墅黑漆漆一片,明顯是家裡沒人的樣子。
葉琛看了看錶,此時不到8點,簡寧兒去哪兒了?
即使簡寧兒不在家,家裡的傭人也不在家?
葉琛開啟手機螢幕,翻到了與簡寧兒的通話記錄,手機介面顯示他們最近一次通話記錄是在兩週之前。
葉琛按下了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滴......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葉琛反覆打了四五個電話,皆是無人接聽,他煩躁地掛掉電話,從兜裡掏出了那張名片,輕輕把名片捻在指尖,翻來覆去地看,眼裡是藏不住的擔心與失落。
臨近午夜12點,除了幾臺過往車輛的動靜,簡家別墅附近安靜得過於可怕。
一個最壞的念頭迸射在葉琛的腦海之中——“心血管外科-王德明”與簡寧兒有著他所不知道的關係。
葉琛拿起手機,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突然湧上心頭:“許勝航,你再查查簡寧兒近期的病例。”
許勝航在葉琛身邊工作多年,葉琛從未有過如此哀傷的情緒,他一刻也不敢怠慢,馬上著手展開了調查。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葉琛心底裡的絕望越來越深,一股龐大的不安感籠罩著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查到了嗎?”
“葉總,您在哪兒,我現在過來。”
“簡家別墅。”
不一會兒,許特助來到了葉琛面前,他的面色非常嚴肅。
葉琛似乎早有預感:“簡寧兒是不是出事了?”
許特助點了點頭。
“說吧。”
“少夫人從小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她在16歲那年做過一次心臟移植手術,直到去年,心臟病都控制得很好。”
“今年除夕過後,她的心臟負荷開始出現問題,醫生判斷,這與她處於妊娠初期有關,她的心臟本就有供血不足的問題,懷孕後,心臟超高負荷,導致她的心臟病頻繁複發,但她一直不肯讓醫生為她進行流產手術,直接導致了她的病情愈發嚴重。”
“正月期間,您從郊外度假酒店回來的那個晚上,少夫人心臟病突發,被送進了醫院的搶救室,為了保住她的命,醫生不得不冒險為她做了流產手術,這幾乎要去了她的半條命。”
“好在她最近一次的心臟配對結果達標,您一直收藏著的那張名片上的人,就是李澤南特地給簡寧兒聯絡的心臟移植手術專家。”
“葉總,少夫人現在在南城市醫院,等待接受明天的心臟移植手術。”
直到這一刻,葉琛終於承認,自已的一顆心早已被柔軟可愛的小白兔一點點蠶食乾淨。
一股痛徹心扉的感覺向他瘋狂襲來,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嚨,他甚至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所以,那天晚上那通沉默的電話,是簡寧兒在醫院的病房內撥出的。
所以,簡寧兒不是不要那個孩子,是她的身體不允許她繼續孕育那個孩子。
所以,簡寧兒在最絕望的時候,是被自已親手推開的。
葉琛的心被痛苦擊打得血肉模糊,他不敢想象,天真爛漫的小白兔到底經歷了多少個絕望的夜晚。
許特助知道葉琛此刻已經痛心入骨,他直接啟動車輛,朝著南城市醫院的方向疾馳飛奔。
葉琛在許特助的帶領下來到了簡寧兒的病房門口。
一門之隔,葉琛靜靜地看著病床上躺著的簡寧兒。
此刻,他竟喪失了開啟那扇門的勇氣。
許特助看出了葉琛此刻的矛盾與煎熬,他輕輕拍了拍葉琛的肩膀:“進去吧,她最需要的人是您。”
葉琛輕輕轉開門鎖,緩緩走到病床前。
月光透過玻璃窗,映照在簡寧兒憔悴的臉龐,幾天不見,她好似又瘦弱了許多。
葉琛心疼地撫摸著簡寧兒的臉龐,一股冰涼感傳遞到手心,他承認,自已真的怕了。
他真的怕,怕再也聽不到溫柔可愛的小白兔小心翼翼地喚他“惡魔”。
簡寧兒正在沉睡,睡夢中,她彷彿感覺到一雙溫暖的大手正在撫慰著她的臉頰,隨著她緩緩睜開眼睛,葉琛的臉龐映入眼簾。
簡寧兒難以置信地看向葉琛:“你怎麼會來這裡?”
葉琛沒有說話,直接把簡寧兒摟在懷中:“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我來晚了。”
簡寧兒的眼淚如同決堤一般落下,多日以來她的內心都被生命是否能延續下去的恐懼佔得滿滿當當,她怕王媽擔心,也怕南佳難過,她誰也不能說,只能告訴自已堅強面對。
此刻,在葉琛溫暖的懷抱裡,簡寧兒終於能把偽裝的堅強徹底卸下,她放肆大哭起來,彷彿要把所有壓抑在心頭的情緒全部發洩出來。
只有在葉琛面前,她才能做回最初的那個簡寧兒。
淚水沾溼了葉琛的襯衣,冰透的涼意沁潤在心口,葉琛輕輕為簡寧兒拂去淚水,他低頭吻了吻簡寧兒的秀髮:“乖,寧兒別怕,我來了。”
“對不起,我的身體承受不住我們的孩子,它沒有了......葉琛......它......沒有了......”
葉琛薄唇微啟,顫抖著對著簡寧兒說道:“我要的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一個”。
小白兔的生命危在旦夕,卻還在因為保不住他們孩子而自責,葉琛的心痛到無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