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你這次走了,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機場明亮光線下,葉澍癟著嘴,淚汪汪地抱著鍾寄綿不撒手。

不遠處,葉琢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葉澍,別耽誤鍾小姐登機。”

鍾寄綿低眸輕笑,溫聲道,“不會的,我只是在樂團請了個假,不是離職。”

頓了頓,又微微彎眸,“這次去京都,也不知道順不順利。可能,兩三天就回來了。”

葉澍這才鬆開手,還不忘叮囑,“綿綿,你一定要回來哦。”

鍾寄綿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她身姿纖瘦輕盈,裙襬輕輕拂過小腿白皙肌膚,往登機口走去。

葉澍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怒戳她哥。

“你要是能和綿綿在一起,我就不用在這兒哭了。”

葉琢聽著妹妹這兇巴巴的語調,額頭青筋一跳,屈指狠狠敲了她一下。

一手製住葉澍蹦跳起來的動作,葉琢帶著人往外走,冷酷道,“那是你綿綿姐姐看不上我。”

邊說,葉琢邊垂眼搖了搖頭。

他確實對著清婉如蓮的鐘寄綿有著好感。

但也看得出來,在鍾寄綿心裡,一直都有一道揮之不去的身影存在。

葉澍揉了揉被重重敲過的額頭,大聲嘆息。

“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從我認識綿綿以來,她一直很抗拒京都那邊的事,這次卻主動要回去了。”

葉琢哼笑,“你知道什麼,你只知道吃。”

“葉!琢!”

“沒大沒小,喊哥哥。”

毫不留情地用手推開葉澍的臉,葉琢往後看了眼湛藍天幕。

她……應該是終於下定了決心,去見心裡那個人了吧。

“……祝你一帆風順,一切如願。”

-

鍾寄綿靠著窗,沉默著注視窗外的潔白雲朵。

這幾年來,她無數次點開了手機上的購票軟體,也反反覆覆看著回京都的機票。

甚至買過幾次。

又在清醒後,默默退了票。

最近的一次,她跟隨樂團到了京都隔壁的東省,只差一張薄薄的車票,就能回去。

但鍾寄綿只是站在酒店的露臺上,眺望京都的方向,吹了一整晚的風。

指尖摩挲著手機殼的細密紋路,鍾寄綿閉上了眼。

她對葉澍說的都是真話。

不順利的話,最多一週她就會回來了。

因為。

七年過去,物是人非,連她自己有時候都會恍惚,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藺殷……應該也快忘了她吧。

她想做的也不多。

就是去看他一眼。

如果……

鍾寄綿眼睫輕顫,如果,藺殷還記得她、還恨她。

那無論付出多少。

她都想留在他身邊。

-

“表哥!”

藺泱敲了敲花房的門,在聽到裡面淡聲應允後,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在一片花葉縈繞間,藺殷就懶散伸展長腿,坐在那兒。

指尖還勾著一朵純白棉花。

藺泱自己找了個椅子坐下,眨巴眨巴眼,“聽說你在謝氏請假了?”

藺殷慢條斯理推了下鼻樑上架著的細框鏡,睨過去一眼。

“怎麼了,有事找我?”

藺泱瞅瞅種了一小片地的棉花,含糊道,“沒有,就是怕你心情不好,來關心你一下。”

畢竟,每次藺殷心情糟糕的時候,就會一個人坐在花房裡,默默包裝好一束棉花花束。

至於送給誰。

藺泱就不知道了。

“我今天心情挺好的。”藺泱不緊不慢扎著花束,尾音輕輕上揚,帶著淡淡的溫潤笑意。

唯有鏡片後長睫垂斂下,眸中穠黑情緒看不清楚。

藺泱眼睛一亮,“為什麼呀?”

“因為,我種了這麼久的花,知道回家了。”

指腹蹭過軟白棉花,藺殷聲音低低,眸底卻沁開冷意。

跑出去,心野了。

就算知道回家了,他也不會留情。

藺泱沒聽清楚,“什麼回家?誰要回家了?”

“這麼說也沒錯。”藺殷看她一眼,短促輕笑,慢悠悠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

因為不清楚藺殷那邊是不是還記得她。

鍾寄綿這次回來,是用了參加同學會的藉口。

落地京都第二天傍晚,就是國際高中同學會舉辦的時間。

她住的酒店就是同學會舉辦的地點,快到時間了,鍾寄綿才簡單收拾了下,下意識想將頭髮挽起,指尖碰觸到髮圈,又慢慢收攏了。

藺殷曾經會隨身帶幾個髮圈。

她的頭髮養得很長,烏黑垂順,髮尾落在大腿中部位置,有時候難免會有些不方便。

也習慣了從藺殷那兒拿髮圈。

直到她一個人離開。

“……”

鍾寄綿很輕地吸了口氣,隨意將剛到腰間的烏黑長髮紮了個慵懶的單麻花,落在一側肩頭。

酒店宴會廳燈光璀璨,每年一次的同學聚會,主要目的在於聯絡感情、穩定交際圈,方便資源互換。

鍾寄綿一直沒有參與過。

這次,班長在將統計參與人數的線上文件發到群聊中後,看到鍾寄綿填上的名字,還嚇了一跳。

他就站在門口,見到一身淺青長裙、身姿窈窕的鐘寄綿走來,眼前一亮。

“鍾演奏家,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比起新聞上,還是真人漂亮。”

鍾寄綿微微彎唇,眉眼清冷,連聲音也是清凌凌的。

“謝謝。”

班長陪著她走進宴會廳,順便帶著她見見變化巨大的老同學們。

在他們之中,鍾寄綿反而是變化最小的那個。

常年與樂器打交道,她的氣質還是純粹乾淨的,眉眼間攏著淡淡輕愁,是毫無攻擊性的美。

旁人說什麼,鍾寄綿只是安靜傾聽,偶爾配合著彎彎唇。

垂落身側的手指卻是有些收緊了。

她來,只是想知道藺殷的訊息。

唇瓣微張,鍾寄綿正打算出聲詢問。

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滿是驚喜的大嗓門,“我剛剛經過走廊的時候,看到藺殷了!”

心尖劇烈一顫。

鍾寄綿倉促回頭,看到了出聲的那個人。

對方還在和旁邊的人大咧咧笑著,“不知道是不是和謝九爺有什麼聚會,身邊還帶著個漂亮女人,看著挺親暱的,估計好事將近……”

熟悉的字音在耳中扭曲成猙獰模樣。

鍾寄綿臉色微白,怔怔地想。

是啊。

時間這麼久。

藺殷……也早該結婚了。

她分明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在聽到的那個剎那,渾身發冷,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