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停電來得真猝不及防,連訊號都中斷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停電突然,還沒到晚上睡覺的時間,在停電的第一時間,就有人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榮省演奏團的人,基本都站在了走廊上,在一片昏暗光線中,有人無奈地說著。

鍾寄綿握著手機,蹙眉看著窗外夜色。

說不出為什麼。

她的心跳有些急促。

“還好這兩天降溫了,就算沒空調也不至於太熱……”

“我今天還沒來得及和我家孩子發訊息呢,影片也打不了,估計又得在家哭……”

走廊上,遍佈著細密話音。

鍾寄綿又低頭看了眼光亮瑩瑩的手機螢幕。

微信聊天介面上,還停留在她之前發出的兩條訊息上。

左上角,始終顯示為無訊號。

根據酒店方的人打聽來的訊息,是附近的基站出了問題,預計要修復一個晚上。

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愈發濃重了,壓迫得鍾寄綿有些呼吸困難,骨節都發著白。

她腳步輕盈,走到了榮省帶隊的人身邊,“陳老師,這兒有些悶,我想出去走走。順便看看,往外走一段距離會不會有訊號。”

陳括就是藺老太太說的那個老朋友,也是演奏團的主事人。

昏暗光線中,陳括眼神輕閃,勸道,“綿綿,現在天黑停電又沒訊號的,你可不能單獨行動。出去了,要是遇到什麼事怎麼辦?你都沒辦法求救。”

“是啊是啊,綿綿,反正過一個晚上訊號就能恢復了,乾脆今晚早點睡,明天起來再說。”

“大晚上的,綿綿你一個小姑娘出去,太不安全了。”

陳括周圍站著不少人,聽到鍾寄綿的話,都跟著一起勸。

鍾寄綿也知道不安全,一定要出去只會給演奏團帶來麻煩,攥著手機沉默幾秒,輕聲應了好。

她走回原來的位置。

現代社會依賴手機等娛樂裝置的人,在突然間沒了電沒了訊號後,都有些無所事事的煩躁感,乾脆聚在走廊上聊著天。

聊累了,才陸續進房間睡覺。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明天一早起來,訊號就能恢復。

鍾寄綿躺在床上,和她一起住在標間的是團裡的大提琴手,躺床上沒一會兒就睡了。

還打著很小的鼾聲。

鍾寄綿卻沒有睡意。

她側身望著窗簾縫隙中的月光,輾轉反側許久,才閉了上眼。

只是睡著了也不安穩,總覺得一直在做夢。

半夜,還莫名驚醒了一次,出了一身的冷汗。

鍾寄綿拿起手機看了眼,還是沒有訊號。

頸間掛著一條細細的項鍊,隨著她側身的動作,從衣領中滑落出來。

一枚戒指染了月光涼意,貼在頸側。

鍾寄綿倏然打了個寒顫,用手握住那枚戒指,好像這樣,才能汲取到幾分安心。

-

“奶奶!”

藺泱猛地站起身,她是藺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從小就養在藺家,性格被養得有些嬌氣,共情能力很強,看一眼旁邊的動靜,已經忍不住了。

“您別打了,表哥已經受傷了……”

藺老太太坐在上位,眼眸半闔。

聽到藺泱帶著哭腔的聲音,她連神色都沒動一下。

“你表哥自己說的,只要打不死他,今天就要出去。”

老太太漠然道,“那就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心硬。”

“奶奶,為什麼啊?”藺泱忍著眼淚,“表哥說的沒錯,他為什麼不可以和綿綿姐姐在一起……”

藺蓮臉色一變,“泱泱,坐下。”

老太太緩慢抬起頭,看了藺泱一眼。

“你要給你表哥求情,那你也去跪祠堂。”

藺泱不自覺抖了抖。

又很快挺起胸膛,大聲道,“去就去!我不覺得表哥有錯。”

“藺泱。”藺殷抹了下唇邊血跡,聲音很啞,“你坐下。”

藺泱跺了跺腳,“表哥!”

藺殷側頭看過來,他露在外的手臂上已經青青紫紫一片,臉色微微蒼白,骨節破皮綻血,整個手掌都在不自覺輕顫。

只一雙眼睛,漆黑幽深,燃著滔天火焰。

“沒你的事,坐下。”

藺泱抹了把眼淚,一屁股坐下了。

老太太冷笑一聲,“你還有閒情關心別人。”

藺殷扯了扯唇角,“比不上您好手段。”

“好歹也養了綿綿幾年,還真是心狠手辣。”

老太太半點兒不怵,還低頭看了看時間。

“你在這兒和我說這話沒用,有這個時間,你的綿綿妹妹那條命還在不在,可說不準。”

藺殷心頭一顫。

他根本分辨不出,老太太究竟是故意這麼說的,還是真有計劃。

下意識看了眼桌邊的父親。

目光相對的剎那,藺禮面色還是陰沉的,卻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藺殷無聲鬆了口氣。

就在他出神的一瞬間,旁邊橫掃過來的棍子砸上了他的胸口,力道很重。

他悶哼一聲,退後兩步,抵在了牆邊。

脊背和雪白牆面碰觸一瞬。

就有薄薄血色沾染在那面雪白上。

老太太摩挲著柺杖,迎著眾人不忍的視線,一字一句。

“誰給他求情,就一起去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