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燕明空倒是發現了在魚琛身後,堆放著兩三摞未開封的礦泉水,以及一些外包裝粘著血跡和泥土的麵包等簡餐。

這應該是大巴車上的食物,他們剛才應該在自已到來之前,找到了大巴車並從上邊取下了這些,還有一些散裝的水和食物,燕明空注意到在它們的四周有四五個揹包。

“大家也不用太過被悲觀,依我看,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旅遊公司肯定會第一時間發現並報警,最晚天亮就會有救援隊找到咱們。”魚琛聲音低沉,說話鏗鏘有力,讓人聽之極具信服感。

他頓了頓,就像是領導講話那樣,繼續說道。

“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該怎麼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

王行走到那一堆揹包處,翻騰了一會,拿出了一大盒沒有拆封的茶包,和幾個印著牡丹花的搪瓷杯。

“既然無論如何都要度過這個夜晚,那不如一邊喝喝茶一邊聊聊天講講故事,這樣能感覺時間過得快一些。”王行將杯子分給大家,在場男人除了嚴毅不在以外其他人都接過了,而幾位女生則沒有立刻接過,最終僅有那個女大學生從王行的手中接過了不知道是誰用過的杯子。

講故事嗎?

這個提議被其他人一致透過,或許是因為太過無聊,或許是想要增進感情,又或是其他,大家竟然真的準備在如今的情況下,講故事。

燕明空有些難以理解。

我們難道不用再去找找其他倖存者嗎?

我們難道不用想辦法爬到公路上,搭設求助訊號,讓過往車輛注意到嗎?

大家怎麼就“既來之則安之”了?

如果小波在的話,他會怎麼做呢?他應該會理性分析當前的情況,然後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吧?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什麼大家都沒有憂患意識啊。

“嗨哥們!來一根?”王行手裡拿出一盒香菸,遞到燕明空的面前。

燕明空擺了擺手,謝絕了王行的香菸。

“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放鬆?”王行剛一在燕明空身邊坐下,他就問出了自已心中的疑問。

“那不然呢?在這焦慮到救援的人來或者被森林裡可能有的野獸吃掉嗎?”王行輕笑一聲。

任卜之和魚琛此時將從大巴車貨倉搬出來的一件還沒拆封的礦泉水拆開分給所有人,然後各自將水倒進自已的搪瓷杯裡,將茶包放了進去,又將杯子夾在石頭上熱著,不一會茶香味就飄了出來。

直到這時,眾人臉上也才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放鬆,開始有說有笑的交談起來,燕明空環抱雙膝坐在火堆前,可還是感覺到異常的溼冷,甚至打起了寒顫。

“大家需要一個信念,這個信念如果沒了,就成了‘末人’。”王行拿起樹枝挑動著火焰內沒被燒到的柴火。

“末人?”

那是什麼?

“失去了信念的人,就是末人。”

儘管白色的襯衫上沾染了血跡和一些焦黑的痕跡,甚至身上還不時散發著一股玩世不恭的痞性,但此時的他,在火光的映照下,卻像是一位哲學家。

燕明空不明所以,抬起頭望向其他人,大家輕鬆歡快似乎真的是來這森林中游玩一般,而現在只不過是旅程中的一個娛樂專案而已。

人的情緒總是容易被感染的,就在燕明空也放下防備,即將融入大家的時候,

發生了讓人頭皮發麻的怪事!

他拿起茶杯吹散了上邊的熱氣,拿起杯子正要小嘬一口,餘光卻忽然瞥見坐在身旁的王行,那條放倒在地上的左腿驀然出現了一道巴掌長的傷口,那傷口乾淨沒有絲毫血流出,可週邊的肉卻已經外翻就像是嬰兒嘴唇一樣讓燕明空雞皮疙瘩暴起。

就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利刃,悄無聲息的割開了王行的小腿肚,將他腿上的肌理展示給眾人看。

燕明空趕忙放下杯子,使勁擠了擠眼睛,再次看向王行的腿。

王行還在跟大家有說有笑,拿起煙要點,可下一秒,他就注意到了燕明空的目光,緊接著,他順著目光看向自已的左腿。

那傷口的切口平整,像是透明人用手術刀在為他的左腿做開腸破肚的手術。

“我這啥時候劃傷的?我咋一點感覺沒有?”王行小心的挪動那條帶著傷口的腿,彷彿剛剛得知自已有癌症的病人,一下子就失去了信念,隨時可能會倒下去。

那條就在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腿,在這時已經全腿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死得不能再死。

燕明空想了想,決定還是先不說自已剛才看到的那詭異的一幕比較好,畢竟現在沒有任何反制手段,也沒有找到原因,說出來只會讓人恐慌。

他幫著王行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心裡感嘆著王行果是條漢子,哀嚎的聲音如同洪鐘震耳欲聾。

“話說,嗯,剛剛那個小哥哥已經去了一會了,不會有什麼事吧?”餘工擔心道。

不好!

嚴毅!

燕明空一拍腦門,把這事忘了!

他不會真出事了吧?

畢竟自已算是他救的,還沒來得及感謝。

燕明空越想越不妙,站起身來朝剛剛嚴毅去的方向走去。

“喂!等等,燕……明空?我跟你一起去!”魚琛叫住了燕明空,起身跟他一同往一邊的草叢走去。

很快,兩個人越過了草叢,走進了森林中。

月亮像是躲在薄紗後面的冷光燈,稀薄的光穿過枝葉和霧氣灑落林間,還有一些照在兩人的身上,給兩人在黑夜中附加了銀色的朦朧輪廓。

燕明空和魚琛兩人走在枯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誰也不知道自已哪一腳踩碎的是樹枝還是爆漿的蟲子。

“燕明空,我看你年齡比我小一些,我叫你老弟吧?”魚琛走在前方,月光在他的頭頂反射出煜煜的光芒。

“行啊。”燕明空看著魚琛的頭頂胡思亂想。

“你在看什麼呢?”魚琛沒有回頭。

燕明空一愣,一下子清醒了。

“沒、沒什麼。老哥,你說我們走了這麼久,怎麼還沒見到嚴毅?”

“老弟,你聽過一個人不進廟,兩人不看井嗎?你說,這未知的森林,像不像那口井。”魚琛話的結尾並不是問句的語氣。

燕明空停下腳步,又往後退了幾步,看向魚琛。

魚琛也停下腳步,可他還是沒有回頭。

“你……”

燕明空剛剛張開口,卻突然發現自已的嘴巴再也閉合不了了,他雙眼充滿驚恐,眼球死死盯著下方,想要看到嘴部發生了什麼事。

可卻只看到了自已撕裂開的下顎,連帶著皮肉一起扔到了一旁的大樹腳下,發出“啪啦”一聲輕響。

他只覺得自已的舌頭和口腔上璧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他慌忙地用雙手代替下巴捂住下頜,觸碰到的只有舌頭和僅剩的上排牙齒。

“嗬啊嗬啊……”

燕明空口中有風進進出出,卻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話語。

“你在說什麼呀?”

魚琛終於轉過身,露出與燕明空一模一樣的臉。

“嘰裡咕嚕……”

燕明空抬起右臂一把抓住魚琛的衣領,略一用力,完整的右臂就從自已的肩膀上斷裂開來。

他驚恐萬狀,轉過身想要逃,才邁起左腿卻在空中一分為二,像一根木柴被人從中間劈開,散成兩半落在了地上。

燕明空歪著腦袋看著自已的腿,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它怎麼就這樣斷開了,想著想著,他的臉貼在腿上與它零距離接觸,想著它剛剛經歷的一切。

這時,他看到了魚琛的死人頭滾到地上跟他碰了個頭,這下看清楚了,那不是自已的臉,而是魚琛。

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句話的尾音。

“……轉身。”

燕明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