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燕明空一家人陸續出院,白天昱一家人也已經康復的差不多了,白毅率先康復,他這天來醫院接燕琛和燕行等人出院。白天昱則和妹妹白三在家裡為大家準備晚飯。
大家見面後,沒有人說那個人的事,好像有關於她的一切都已經消失了,被所有人忘記了一樣。
回到家樓下,此時有一個鄰居老伯在門口,燕明空走上前去,想問問自已忘記的那個人,但一開口卻又忘記了她的名字。
老伯扇了扇手中的蒲扇,仔細打量著面前的人,忽然灰白的眼中出現了一抹神采。
“你要問誰啊,之前是有個人給我留了東西,可我忘記她名字了,你要是說對了,我就想起來了,把她的東西給你。”
燕明空怔住,好像是有一個人才對,可自已想要去燕明空怔住,好像是有一個人才對,可自已想要去去細想那人時,卻難以在腦海中形成影像,始終是一個黑暗模糊的模樣。
他有些痛苦,轉過身看著身後的眾人,他從大家的臉上看出了疑惑,看來,沒有人記得那個人了。
這真令人感到恐怖啊。
燕明空有些無奈,抬頭順著高樓看到了夾縫中的天空,還有那快速飄動的雲朵。
“是叫姳姳嗎?”燕明空問。
老人搖了搖頭,他手中蒲扇未停,開始搖頭晃腦哼起小曲兒。
“三哥,你這是幹什麼?”燕行眼部還纏著紗布,他已經稍稍適應現在的狀況,摸索著來到燕明空身邊。
“老四,你還記得你眼睛是為什麼受的傷嗎?”燕行看著沒有回頭的三哥,忽然問出一句眾所周知的話。
“記得,是因為我們一家人包車出去出了車禍,在事故中,我的眼睛受了傷。”燕行回憶起過往,眼睛隱隱作痛,他皺起眉,用手捂住包紮著的左眼。
“你不記得她了。”燕明空低著頭,輕聲說道。
“什麼?”燕行沒有聽清。
燕明空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他忽然想起在病床上,腦海中她給他留下的最後那五個字。
“忘了我,爸爸。”
“怎麼樣?想起來沒有?沒有我可就要走了。”老人將蒲扇放下,準備起身。
燕明空連忙上前,一把按住老人的肩膀,老人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老人家,再給我點時間,我好像想起來了。”
老人有些不忿,但還是坐下了。
“她叫燕姳姳,對不對?”
“唉。”老人嘆了口氣,又站了起來,拿著身下的馬紮準備走人。
“不對不對,我看你就是在瞎蒙,忘了就忘了吧。”
燕卜之看了一眼燕明空,上前一步攔在了老人身前。
老人看著他,臉上出現了不耐。
“怎麼?再攔我,我可要報警了!”
燕卜之見燕明空還不說話,看著老人,臉上堆滿笑容。
“嗨呀!老人家你誤會了,我弟弟那是看你坐在這久了,怕你口渴,這不,讓我給你拿點水果呢!”燕卜之說著,給白毅使眼色。
白毅手裡拿著他們在住院期間買的水果,今天出院就把那些還沒吃完的帶了回來。白毅立刻意會,從手裡的帆布口袋中拿出了一排香蕉遞給老人。
“大爺,您吃著!嘿嘿!”
老人被眼前這幫人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看了看少年手中的香蕉,口氣不滿地說道:“行,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要是還說錯了,我說什麼也要走了。”說著,他一把拿過白毅手中的香蕉。
“哥,你說的人我怎麼好像有點印象,可就是想不起來啊!”燕行雙手插入頭髮,他這種感覺像是有一件事就在嘴邊,可就是想不起來,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抓狂。
“你也忘了啊……”燕明空有些落寞。
“我好像記得她跟我說過一句話。”一直沒有說話的燕琛說話了,大家也都看向他。
“她說,忘了我,大伯。”燕琛自已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說出這句話,他的眼淚就從他乾澀的眼底流了出來。
燕行聞言也想起了自已聽到的話,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沉默,只是低頭。
他在用自已的方式默哀,不知道是為誰默哀,或許是她,或許是自已失去的記憶。
“她是不是叫——餘工?燕餘工?”
燕明空看到地上有一滴淚水剛觸及地面就瞬間融入進去,然後消失不見,它或許有機會留下,但她最終還是選擇放棄,與泥土融為一體。
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我叫餘工,嗯,是一名單悲市東北大學的大一學生,我這次是想要趁著暑假四處看看才報了這個旅行團,以後還請各位多多指教!”她聲音溫柔,表情怯怯。
燕明空彷彿開啟了腦海裡一處記憶堤壩上的口子,部分記憶從那道口子瘋狂湧出,衝擊著燕明空凌亂的思緒。
那晚在樹林中,大家做自我介紹時,餘工的話語再次浮現。
單悲市東北大學麼?
原來“規則相反”也還可以作用在這種地方。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老人激動地站了起來,他用蒲扇拍著燕明空的胸膛,非常開心。
與老人的情緒相反,燕明空一臉平靜,甚至有些悲傷,他看著老人開心的情緒,也不催促。
“嗷對,給!是這個!”老人忽然想起來還有東西沒給,。在身上摸索半天,最後在寬大的麻布褲兜裡掏出一張捲起來的紙。
燕明空拿著那張捲起的紙,身後的眾人也都圍了上來。老人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哼著小曲離去了。
燕明空深吸一口氣,準備開啟那張紙,卻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同志!你是燕餘工的家屬吧?”兩位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上來,帶頭的那位個子稍高一點的警官看了一眼眾人,隨即來到燕明空的面前。
“給,這是從她手裡取出的遺物,現在已經排除刑事案件的可能,所以也可以交給你們了。”高個警官說著,將一個塑封袋交給了燕明空,燕明空連忙接過,有些恍惚。
燕琛率先反應過來,走上前對著兩位警官說了感謝,隨後目送警官離開。
塑封袋裡裝著兩個揉在一起的紙球,那讓燕琛覺著很眼熟。
燕明空一手拿著紙卷,一手拿著塑封袋,怔愣在原地。
這時,一直不見眾人回家的白天昱和白三也從樓上下來,看到了站在樓洞門口的幾人。
“怎麼了?”白天昱問燕明空。
燕明空沒有說話,他看了看紙卷,又看了看塑封袋,最終,他決定先開啟塑封袋。
他從塑封袋裡拿出那兩個紙球,他的手有些顫抖,他把手上的紙卷先交給白天昱,隨後用兩隻手輕輕拆開那兩個紙球。
是兩個紙條,上邊寫著相同的字。
“或許,她離開我們了,對於她,對於我們,都是一種解脫。”
看到這的一瞬,所有人都明白了。
白天昱的眼淚也在這一瞬間奪眶而出,腦海裡只有一個畫面。
那是那天投票的日子,大家投完票在屋外冷靜的時候,姳姳進來將所有人的投票改完然後躲起來偷看,可大人們回來卻沒有人提這件事。
隨後,在後邊的第二次抽籤環節,由燕琛搖出了一個紙球,大家也認定這是天意,那紙球拆開,上邊寫著“或許,她離開我們了,對於她,對於我們,都是一種解脫。”
至此,大家認為帶著姳姳去郊遊,然後將她淹死或許正是天意。
可另外一個沒有被抽到的簽上也寫著同樣的內容,這一幫大人說是要公平的決定姳姳的未來,但實際上只是走了形式。
“唉!我真該死啊!”燕琛突然痛苦的朝樓門前的水泥牆上撞去,卻被一旁的燕卜之一把拉下。
沒有人安撫他,因為每個人的心情在此時都充滿了複雜。
姳姳早就知道大人們這樣對她,可怕水的她依然願意去一遍遍潛入水底救下那些曾經害過她的大人們。
最終,或因為體力不支,溺死在了她最害怕的水中。
燕明空神情恍惚,腳下發軟,白毅上前攙扶住了了他,才讓他沒有摔倒。燕明空深吸一口氣,從白天昱的手裡拿過紙卷,在大家的注視下,開啟了那張紙。
那是一幅畫,上邊畫著七個大人和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
畫裡的每個人都在開懷大笑,那是他們唯一留下的全家福。
【全書完】
2024.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