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開見著我手裡的香菸很是眼饞,伸手懟了我一下,小聲嘟囔道:“你還有這好東西,怎麼不早拿出來!”

我瞥了朱開一眼,就把剩下的煙又放回了內懷。

而牛二將煙接了過去卻也沒捨得抽,小心地別在了耳朵上,不過臉色倒是緩和了許多,我這才有機會繼續問道:“那個你說山裡面鬧鬼,這又是咋回事呢?”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拿了我的好處,牛二的話匣子便又開啟了:“別說我沒告訴你們,來了我們小石村,別的地方都可以去,可是千萬不能去村後面的葬馬溝。”

而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聽到“葬馬溝”這個名字了。

“當年小日本就是在葬馬溝後面的那片林子裡埋的黃金,村裡的老人們說鬼子殺氣太重,殺了太多中國人觸怒了山神,所以想去林子裡挖黃金的,都被山神給收了。”

朱開聽後眉頭一皺:“不太對吧……既然是鬼子觸怒了山神,不應該是將鬼子都收了嗎,怎麼這山神還收我們自已人呢?”

其實我聽下來感覺也是這個道理,而牛二也是支支吾吾的,看來這些故事他也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你懂什麼!小日本在山裡面挖洞的時候,偷走了山神的寶貝,後來就是在提醒我們,讓我們把鬼子偷走的東西還回來!”

“那你剛才還說鬧鬼,怎麼?現在又成神了?”

“我說的是那林子鬧鬼,又沒說山上鬧鬼!”

朱開和牛二是你一言我一語,針尖對麥芒。

一時間我也是聽得雲裡霧裡的,後來越聽越玄乎,甚至也開始懷疑後面那些都是牛二臨時胡謅亂扯出來的。

不過時間倒是過得很快,等我們到了小石村的村口時,已經不見西邊的太陽。

由於那個時候山裡面的農村還沒有通電,所以整個小石村就像是一塊黑乎乎的岩石,突兀地紮在雪地之上。

小石村的村頭有一條不寬的溪流,牛二駕車從橋上過的時候,我注意到旁邊的碎石灘上有一名拿著斧子的老者正往村裡面走去。

由於離得有些遠,我看不見那老人的面容,只見的一個乾瘦的背影,像是隨時都會折斷的柳枝,在平整的雪地上畫了一道長長的“一”字。

牛二要先帶著我們去村上的大隊報到,村大隊和村委會都在一個院子,而等我們到了院門口,牛二將我們的行李搬下來就自已一言不發地先走了。

我是不明所以,只好拿上行李與其他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村委會的院子裡此刻站了不少人,打眼看去少說也有十二三個,背對著我們都圍在一個地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不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我們的到來。

“嘿!幹什麼的!”

我剛想說話,人群中就有一位精壯的漢子走了出來,我藉此間隙注意到那群人圍著的好似是個磨盤形狀的東西,而那上面好似還躺了個什麼。

不過還沒等我看清具體是什麼,人群就再度合攏了。而那精壯的漢子上下打量了我們一下,開口問道:“是新來的知青?”

漢子的口氣不善,若是放在平時,以朱開的脾氣肯定會懟上兩句,不過我們都注意到了,這漢子的後背上可是揹著把長槍呢。

我對槍械這些東西不是很瞭解,但是朱開一眼就認出那是一把老式的“漢陽造”,這在六十年代的農村民兵中很是常見。

所以這名漢子,估計就是小石村的民兵。

認清了身份,我急忙點頭道:“是是!我們是新來的知青,我叫陳躍華,這位是朱開,這是……”

“我叫喬亞寧。”

還沒等我介紹,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喬亞寧就自已開口了。

精壯的漢子點了點頭,一雙三角眼多在喬亞寧的身上停留了一番:“我是小石村的民兵隊長,你們可以叫我石頭,送你們來的人呢?”

我心說原來這人就是牛二口中的石頭,難怪他剛才也不進來,自已一言不發地走了。

然而還沒等我開口回答,人群中就傳來一聲乾啞卻十分有力的叫喊:“石頭!先帶著他們去老林克家吃頓飽飯吧,阿鳳那姑娘應該等了蠻久了。”

“知道了!爹!”

石頭應承了一聲後就給我們使了個眼色,我和朱開交換了一下眼神後,就拎著行李跟著石頭走出了院子。

哪怕也就七點鐘剛過,但山溝裡的小石村黑得像是沁在了墨水中一樣,也見不到什麼亮光,只得靠月亮引路。

石頭對村裡的小路很是熟悉,不過我們幾人沒走幾步就開始暈頭轉向,根本就不知道自已是從哪邊來得了。

村內很是安靜,只有零星的幾聲狗叫,而且一路上我們也沒遇到其他的人,估計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吃完飯都早早地貓在屋裡不願出來。

那個老人說的“老林克”,就是安頓我們幾人住下來的人家,起初我還以為“林克”是指這是一戶姓“林”的人家,但石頭卻介紹道這個老林克是一名鄂倫春族的老獵手,“林克”也是他鄂倫春族的名字。

我對鄂倫春族不甚瞭解,只知道這是一支生活在我國東北部的以打獵為生的少數民族,建國以後方便管轄,政府就建了許多這種半漢族半鄂倫春族組成的小村子,而老林克就是最初到小石村的那一批人。

老林克原本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參了軍,在抗美援朝的時候永遠地留在了朝鮮半島,沒過多久大兒媳婦也病死在了那個冬天。

而五年前,老林克的小兒子也因一場意外過世了,家裡便只剩下這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和他的小孫女阿鳳。

可惜阿鳳今年也才十五歲,所以大隊將我們安排在他家,這祖孫兩人即便不用出工也能掙上工分兒,也算是對烈士家庭的一種照顧吧。

石頭跟我們講這些主要是告訴我們,老林克因為語言不通,且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脾氣不是很好,叫我們多擔待一些。

而聽到這一家的遭遇,我們自然心裡有數,尤其是朱開,聽到住到烈士家裡,拍著胸脯保證這一家老小今後就包在他的身上。

石頭聽了這話依舊是一張冷臉,我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不過說話之際,我們已經走到了老獵手的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