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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告訴她,”卡洛琳指了指一旁的木屋,說道,“說不定父親現在就正在和她說著這些事情。”
“……如果他們能和解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唉,希望如此吧,其實伊蓮娜和她父親的性格很像,在某些方面都是倔脾氣,不肯輕易低頭,不然他們的關係也不會發展到如今的這種局面,”說到這裡,卡洛琳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無奈,說道,“如果不是父親已經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也不會這麼急迫地想要伊蓮娜和你來見自己。”
“見我?為什麼還要見我?”白澤十分不解地詢問道,他一直以為自己的任務只是說服伊蓮娜來見她的父親而已。
“當然是見家長咯——”卡洛琳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但很快又聳了聳肩,故意賣關子地說道,“騙你的啦,其實你等下就會知道為什麼了。”
聽到卡洛琳的話,白澤頓時感到有些緊張,甚至開始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看見白澤手足無措的樣子,卡洛琳忍不住嗤笑道:“瞧把你緊張成什麼樣子了,我保證父親找你談話不是因為你和伊蓮娜在一起的事情……唔,不過準確點來說,還是有一點關係的,不過真的只是一丁點關係而已。”
雖然卡洛琳在不停地幫助白澤做“心理準備”,但顯然這些行為對於白澤來說完全只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咔吱——”
就在這時,木屋的大門被人從裡面開啟了,開門的人正是伊蓮娜,雖然伊蓮娜的臉上依然看不到什麼笑容,但與之前來到療養院相比,伊蓮娜的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似乎她與父親的談話結果並不算糟糕。
不過白澤只是有些呆滯地看著開門的伊蓮娜,現在白澤自己的腦子都是一團混亂,他根本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面對伊蓮娜的父親。
看到白澤的臉色有些不太對勁,伊蓮娜也頓時大致明白了什麼,不過她只是稍微遲疑了幾秒鐘,然後語氣有些微妙地對著白澤說道:“父親叫你進來。”
“咦,父親沒有叫我嗎?”卡洛琳用著明知故問的口吻詢問道。
伊蓮娜不悅地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亂的卡洛琳,換來的卻只有卡洛琳心滿意足的壞笑。
正式接到哈羅德邀請的白澤神情恍惚地從長椅上站起身來,此時的白澤只感覺手腳一陣發麻,這種程度的緊張感連他當初在亞巴頓總部接受指揮官一職的時候都未曾出現過。
伊蓮娜原本想要拉一把白澤,但在猶豫一會兒之後,她只是輕輕地扯了扯白澤的衣袖,用著近乎與嘟囔無異的聲音說道:“走吧……”
在一旁實在有些看不下去的卡洛琳二話不說地從後面推了一把白澤,險些被門框絆倒的白澤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腳步也變得穩重了不少,伊蓮娜則無語地看著卡洛琳,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感謝姐姐的“幫助”。
白澤只感覺自己的雙腿像是綁著千斤啞鈴一樣沉重,儘管如此,他還是一步步走近了哈羅德的背影。
當白澤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到哈羅德面前的時候,他才看到哈羅德的容貌,眼前的男人與其他正在從中年步入老年的人一樣,臉頰上已經能夠比較明顯地看到被歲月留下的痕跡,大多數頭髮也都悄然褪色,只留下象徵著滄桑變化的灰白色。
雖然哈羅德的外貌已經是年過半百的模樣,但他的雙目卻依然炯炯有神,一點也不像卡洛琳口中所說的、“時間不多了”的樣子,並且在見到哈羅德之後,白澤第一次見識到了不怒自威是什麼感覺,老態龍鍾這類的詞語完全無法用來形容哈羅德,在白澤的眼中,哈羅德就像是一隻在養精蓄銳的老雄獅。
面對看著自己有些出神的白澤,哈羅德主動回以笑容,並且抬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沙發,說道:“請坐吧!”
聞言,白澤絲毫不敢怠慢地立即坐在了哈羅德對面的沙發上,伊蓮娜也緩緩坐在了白澤的旁邊。
“那個,哈羅德先生……”
還沒有等白澤稱呼自己,哈羅德率先擺了擺手,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直接叫我叔叔就行了。”
白澤猶豫了一秒鐘,隨後很快就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叔叔您好,久仰大名!”
哈羅德並沒有馬上回應白澤,而是一言不發、若有所思地看著白澤,並且臉上的神情都出現了有些凝固的跡象。
哈羅德這種突然沉默並且端詳的舉動頓時令白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的某一行為會引起哈羅德的不滿。
不過哈羅德的這種舉動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就收回了端詳的目光,並且語氣十分感慨地說道:“你長得很像你的父親呢,不過他還要比你胖上一些,你的眼睛和眉毛則很像你的母親。”
聽見哈羅德提到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白澤頓時感到十分疑惑,於是不解地詢問道:“您……認識我的父親和母親?”
“是啊,何止是認識,你的父母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說到白澤的父母,哈羅德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笑意,說道,“當初我在亞巴頓防線擔任指揮官的時候,你的父母就是和我在同一個據點共事的同事,我們一起共事了多年,後來在你母親懷上你的時候,你的父母選擇了離開危險的亞巴頓防線,一起去往中庭島的亞巴頓總部繼續工作,在不久之後,我正式辭去了指揮官的職務,也來到了亞巴頓總部工作。”
得知哈羅德是自己父母的故友之後,白澤一瞬間百感交集,眼角也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溼潤起來。
“在你出生之後,你的父母經常在假期裡帶著你和你的哥哥來我家聚餐,所以你和伊蓮娜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面了,不過估計你們都沒有對彼此留下什麼印象。”
聞言,白澤和伊蓮娜都頗為震驚地望向彼此,若不是哈羅德今天告知兩人,他們確實對此一無所知,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
“後來你的父親和哥哥不幸因Et-Er離世,你的母親開始研究治癒Et-Er的方法,甚至不惜重新返回亞巴頓防線,但是她也……”說到最後,哈羅德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接下來發生的是眾人皆知的悲劇。
白澤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謝謝您告訴我這些,如果我今天沒有來到這裡,我恐怕永遠不會知道還有人和我一樣仍舊懷念著我的父母。”
“……”哈羅德點了點頭,隨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你的父母都不希望你從事任何與亞巴頓防線或者界外種相關的工作,畢竟只要和這些東西扯上關係就總會有危險,不過從現在的狀況來看,我只能說這都是命運的安排了。”
“這些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從來沒有對這些選擇感到後悔。”白澤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堅定地說道。
哈羅德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了讚許,並說道:“只要對自己的選擇無悔,那就是最正確的選擇。”
“父親,”一直沒出聲的伊蓮娜忽然打斷了正在表揚白澤的哈羅德,神情有些羞澀地說道,“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
收到女兒的“提醒”,哈羅德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立馬變得語氣十分正經地說道:“關於你和伊蓮娜在一起的事情,我有些話要說……”
聽見哈羅德要談到自己與伊蓮娜的事情,前一秒還意志堅定不移的白澤頓時又變得心如亂麻。
“作為一位父親,確保女兒的幸福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情況,你肯定也很清楚自己的情況,我不能因為你是故友的兒子而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既然你們已經給彼此做出了承諾,那我願意相信這就是伊蓮娜想要的幸福。”
哈羅德的話音剛落,白澤感覺自己就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一樣刺激,在聽到前半段話的時候,他彷彿聽見了自己的心臟炸裂的聲音,但後半段話又令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還沒有等白澤完全回過神來,伊蓮娜就興高采烈地抱住了白澤,力道之大甚至險些令白澤痛得叫出聲來。
“我上一次見伊蓮娜這麼高興還是我答應帶她去亞巴頓防線參觀一天的時候。”哈羅德看著伊蓮娜笑道。
“謝謝您的祝福。”伊蓮娜剛鬆開白澤,白澤就立馬向著哈羅德鞠躬道謝道。
哈羅德只是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客氣,這是我該做的,你還有什麼問題想要問我嗎?”
這時,白澤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在再三考慮之後,他沉聲詢問道:“我有一個困惑許久的疑問想要得到您的指點。”
“哦?什麼疑問?”
“曾經我認為人命不能夠拿來當作戰爭的籌碼,但我現在卻對這種想法產生了懷疑,如果有一種能夠終止這場戰爭卻需要犧牲一小部分生命的方法,我不知道是否該選擇這種方法……”
“你會對這種想法產生懷疑就說明你已經認識到了戰爭的本質,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你也看到了這次戰爭對整個世界造成的危害,並且戰爭這樣一直持續下去的話,對於未來的危害也是可以預估的,比起這種永無止境的危害,如果能夠用固定在某種範圍內的犧牲來阻止戰爭的話……”
哈羅德沒有全部說完,而是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留白,白澤也彷彿是下定了決心般地點了點頭。
這時,白澤的終端響了起來,與此同時,屋外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響,卡洛琳也在這個時候開門走進了屋子。
“怎麼了?”伊蓮娜不解地看著身邊的白澤與突然進屋的卡洛琳。
“總議會。”白澤和卡洛琳異口同聲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