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蓓中學的校園,因為韓校長的悉心照料,教學樓前面花壇裡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小花開的格外好,暖陽下,白色的花蕊旁邊飛來好多蝴蝶。黑白條紋的蝴蝶,被教室裡的聲音吸引,顫顫巍巍地抖動著翅膀,向上徘徊著飛翔,落在七年級六班的窗邊。

蝴蝶翅膀抵著冰涼的窗玻璃,與教室裡面的林禾四目相對。女生看著蝴蝶閃著微光的翅膀,微微出神。胳膊被點點,一張四四方方的紙條被送到面前。

“好久不見。”

林禾:你是實在沒話說了嗎?

“前天剛剛見過。”

講臺上樑老師還是繼續訓話內容,透過她怒氣衝衝的語氣,林禾感覺她心情不好。“看看你們現在的狀態,不就是昨天星期日下午沒有返校。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這還怎麼學習?不知道時間緊迫......”

林禾:我們現在不才是初一嗎?

“人家一中初中部學生比你們勤奮多了.....”

大家都低著頭,真如班主任說的擺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林禾微微右邊靠靠,想找剛才的那隻蝴蝶飛到哪裡去。許研支著腦袋,懶洋洋的望著前面黑板,左手轉著筆。時不時轉轉眼神看旁邊的林禾然後,想起那天傍晚那個印在唇邊的吻,心裡的粉色海洋簡直要漫出來,收收嘴角的笑,擺出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很欠的表情。

斜前面的陶欣琪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幹什麼,摳摳嗖嗖的小動作落在林禾眼裡。林禾有點好奇她在幹什麼,但是看半天也沒搞懂。倒不如她同桌木茸坐的規規整整。後面的李知忙著在紙上勾勾畫畫。傳來沙沙聲。

“現在說一下換座位的事情。”

一句話,班級裡六十五名學生都抬起頭。除了最後挨著垃圾桶坐的杜沅,他撩起前面的劉海,目光懶散的瞟一眼整個教室,伸個懶腰繼續趴在桌上補覺。與他無關,因為不管換幾次座位,他都是這個位置,跟垃圾桶做同桌。這是班主任之前就說過的。他想除非老班腦子抽了,會把自已排進班級的座位表。

這麼想著,左胳膊被壓著有點麻,換了一個胳膊。少年清瘦的腰身挨著後面的牆壁,胸膛發出不可聞知的一聲嘆氣。

她開啟PPT,座位表展現在大家面前。一時間,教室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大家都沉默地注視著白板,畢竟換座位後,意味著自已左鄰右舍都會發生變化,意味著自已以後是否能開心的度過在教室的學習時光還是個未知數。林禾緊張地搜尋自已的名字,內心為自已捏了一把汗,平時跟班主任的關係不是很好,如果按照上次的月考成績排靠位的話,自已的名字應該還是比較靠前的。

她瞥了一眼旁邊的許研,發現對方不緊不慢地開啟數學卷,眼神從上而下掃視整張試卷。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看試卷,看的還是數學卷子?!

“你不看看你自已的位置?”

許研拿起筆指給她看,“第三排,右邊。”

林禾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許研,看見我的名字沒?”

林禾點點頭,脫口而出:“那豈不是和現在一樣地位置?”

“對啊,你看我名字旁邊是哪兩個字?念出來。”

“林...禾??”

“為什麼我們兩個還是同桌?還在現在的位置?”

許研手裡的筆轉一圈,挑挑眉“你不願意?”

“沒有。”她繼續看著座位表,微微仰頭:“就是驚訝,跟你做同桌挺好的。”放在桌下面,緊握 的手掌鬆開。

許研點點頭。

林禾後面的李知點點林禾的後背,她扭過頭,只見女孩激動地說:“看見沒,林禾,我也還是在這個位置。還在你後面坐。”

林禾又看過去,確實如此,不過李知的同桌換成劉梓童。一個不熟的同學,個子挺高的女生,話不多,看起來很安靜,感覺還行。

不僅是後面,前面的陶欣琪也換到另一個地方,男生付洋搬著自已的書本,放到她的書桌上。沒有對幫他拉凳子的木茸說話,倒是先跟許研打聲招呼。“許研,我發現我在你前面,哈哈哈哈。”

許研抬頭望她一眼,“哦哦。”又低頭繼續在草稿紙上算自已的數學題。是道幾何題。慢條斯理地在畫出一道輔助線,然後拿著橡皮又重新擦掉。

付洋的笑凝固在臉上,木茸和旁邊的林禾也是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熱場面的話。他收起嘴角的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收拾自已的東西。

亂糟糟的教室,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搬書到新的位置,拿著自已的垃圾袋和筆袋從擁擠的過道里面穿過,等著前面的同學經過,才輪到自已。許研林禾他們這裡倒是難得的安靜。付洋剛才的小尷尬也隨之被吵鬧聲衝散。

林禾感覺得到,許研平時待人也不是這個樣子,可能是他不喜歡付洋,所以才鬧得有點尷尬,但是也沒有多問什麼。不喜歡這種情感太正常了,誰規定的必須要喜歡身邊出現的所有人。那才是真正的沒道理。許研無所畏懼,所以把喜歡和不喜歡全放在臉上。林禾很羨慕這一點,因為她可能永遠都無法做到的像這樣灑脫。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無所畏懼的資本,生活讓她很早就認識到這一點,教會她隱藏。

下課鈴聲響起後幾分鐘,她抬頭望著窗外跟蘇長青勾肩搭背的許研,陽光在少年的背影上落下青春耀眼的光芒。

“少年許研是無所畏懼的,是把喜歡和厭惡都在臉上表現的淋漓盡致的。我當時很羨慕。也意識到,我比他先學會隱藏的同時,也先比他先一步成長。如果這也能算得上是成長的話。”

“說起來也可笑,都已經2018年了,我還在想著四年前的我們。冬天確實挺冷的。為什麼這節自習課要被數學老師佔用,發什麼數學隨堂練習。為什麼我還是很討厭數學,為什麼我現在心情很不好,為什麼要寫那麼多的試卷才能考上大學,為什麼我現在會自已一個人留在這裡。”

“當時也沒人告訴我,成長的代價是離別,是生離死別。誰說不是呢,齊雨。沒有人會真正的成長,除非分別。我們那個時候,多向往長大啊,齊雨,多向往高中,大學。我替你試過了,一點也不好玩。雖然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自已來感受一下。”

———— 林禾日記,2018年12月3日,天氣: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