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章 折磨

季玥茹回到家中，電腦螢幕上的搜尋欄中敲打著【凌海市江邊】的關鍵字，出現了三年前轟動一時的江邊浮屍案。

影片中晃動的鏡頭下，熙熙攘攘的圍觀群眾遍佈江邊和橋的圍欄，大家都好奇著浮起來的男屍究竟有著怎樣的遭遇。

鏡頭切換到發現屍體的目擊者，這位身穿運動服的王先生出現在了影片畫面中。

“您好，請問您是如何發現水中屍體的？”

“我是一個有晨跑習慣的人，這條路是我每日晨跑的必經之地，今天剛好跑到這裡的時候感覺自已有些岔氣，就在我停下稍作調整的時候，在我低頭繫緊鞋帶的時候看見了水中有奇怪的物體。”王先生的現身說法加劇了事件的真實性。

“您還記得那個時候是幾點鐘嗎？”記者的話筒再一次回到王先生的面前。

“那個時候是大約早上的六點半，因為我剛好低頭看了一眼手錶上的心率。”

看到這裡季玥茹給影片按下了暫停鍵，隨後陷入了幾秒鐘的沉思。

她的內心忽然間處於一種錯亂的迷茫中，想要去為父親報仇，卻被捲入又一個命案中，如果真如今晚保潔員說的那樣，GS公司的背後或許還隱藏著無數條命案，她對前方未知的黑暗內心猶如雜草般野蠻生長的恐懼想要見見吞噬她志在必得的決心。

良久之後，季玥茹再次按下播放鍵。

接著切入的畫面是警方打撈上來的屍體，隨後出現在鏡頭裡的中年女人正是今晚的保潔員，她的名字叫於鳳芝是死者的母親。

三年前畫面中的於鳳芝還是一個體態豐腴，卻面露慈愛的中年女人，她紅潤的氣色中可以看出她有著幸福美滿的家庭。

如若不是她那雙杏核狀的眼睛和微微起節的鼻樑，季玥茹很難想象和今晚見到的中年女人是同一個人。

影片中於鳳芝額邊的髮絲好像因為倉皇的趕來而變得凌亂，隨意的搭在鬢邊，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空洞的雙眼一直找尋著兒子屍身的方向。

她在警察護送下向屍體緩緩走來，本來沸沸揚揚吵鬧的群眾因為她的到來好像不自覺的生出敬畏之心，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完全的停在兒子的屍身旁邊，顫抖著的雙手籠罩在兒子的臉上，卻不敢去觸碰他被江水浸泡過的發白面板。

好像如果真實的觸碰之後，就會瓦解掉她內心最後一道防線，擊潰她所有美好的期待，儘管她的腦海中無數次的幻想過各種再次見到兒子的情景，唯獨眼前的場景是她不曾預料的。

最終這位母親顫抖的手還是觸碰到兒子的面板，這一刻她恍惚的一切都變得真實。

她腦海中浮現出方才接到警察電話的情景。

於鳳芝正在廚房給最後一個碎花瓷碗打上洗潔精，百潔布打出的泡沫剛剛清理了碗底，急促的電話鈴聲讓她不得不在圍裙上蹭掉左手上的水漬，從圍裙中拿出手機。

電話接通，她本來和顏悅色的臉上猛然間變得沉重，隨之而來的便是沾滿泡沫的碎花瓷碗掉在地上的聲音。

“咣啷”一聲響，瓷碗掉落在滴，碎花瓷片飛濺滿地，暗黑色的地板上，斑駁的點綴著些許因瓷碗破碎遺留在地上的水漬。

這是於鳳芝有生之年最暗淡無光的一天。

觸碰到兒子最真實的肉身，她之前所有僥倖的幻想都如同泡沫般化作一片虛無，留給她的是無盡的悲傷。

於鳳芝忽然伏在兒子的屍身上，嚎啕大哭，陰霾密佈的天空忽然落下了豆大的雨點。

她被淚水溢滿的雙眼模糊了視線，任憑雨水肆意的打在她的身上，民警奮力的想要將她拉開，卻低估了一位被悲傷操控下的母親，她對逝去兒子的難捨時拼命想要留住的力氣。

一番拉扯之下，於鳳芝暈厥過去，影片在救護車的到來聲中收尾。

季玥茹關掉了影片，內心好似被一番驚濤駭浪蹂躪般的疼痛，痛感讓她再一次回到八年前的那一天。

這種感覺讓她無法淡定的站立，她感覺到太陽穴被一陣眩暈感所掌控，髮際線周圍的動脈血管也隨之有力的跳動起來，胃裡接踵而來的一陣翻騰讓她倍感噁心。

“哇”的一聲衝進洗手間，對著馬桶嘔吐起來。

悲傷的回憶好似被吵醒睡眠的猛獸般肆意侵襲著她的身體，讓她的胃裡翻江倒海。

季玥茹抱緊自已瘦弱的雙臂，孤獨的坐在衛生間冰冷的地面上，她隨之拉緊了自已的衣襟緊緊的包裹住自已的身體，她感覺到自已好像被一隻利爪掏空內臟的空虛感，讓她因慌張而發冷。

多重不適感的作用下，季玥茹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淚水無法控制的流出眼眶，她的牙關啃咬著自已食指的關節，直到指關節處出現齒痕咬過的血瘀。

後背的瘢痕好似落井下石般的開始在季玥茹的身體上作祟，她感覺到斑痕的痛癢在喚醒記憶的瞬間隱隱發作。

“啊”的一聲嚎啕痛哭，緊接著季玥茹不停的用後背去刮蹭衛生間的牆壁，摩擦生出的熱感讓斑痕的痛癢短暫消失之後又一次捲土重來。

她開啟了衛生間淋浴的花灑，任憑冷水澆灌在她的臉上頭上和後背。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舒緩掉自已的傷痛，不知不覺中被冷水浸透的她，在精神和肉體的折磨後體力不支的昏睡在了溼冷衛生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