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一點一點挪過去,小心翼翼地用手指點了點寄生蟲的屍體。

“就這麼死了?”她抬起頭來問。

“當然,變成這樣,就算蟲子的生命力再強大,也肯定活不成。”

銀杏打了個寒顫:“這是你做的?是你殺了它,救了我?”

白澤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只是剛才好像感覺後背有點癢,撓了一下,結果好像不小心就把它給刺死了。”

銀杏大為震驚:“不是吧,你是刺蝟嗎,背上長刺!”

“要說也是你是刺蝟才對吧,我只是個附身的,真正殺死寄生蟲的人是你。”

“我才不是刺蝟,”銀杏說,“不過,為什麼你會附身在我的身上?”

“我也不知道。”白澤實話實說。

“你以前有過這樣類似的經歷嗎?”銀杏接著問。

白澤點了點頭:“不過是和我姐。”

銀杏立刻露出古怪的神情:“看吧,我就說你和姬雨蝶不是一般的姐弟關係。”

白澤懶得和她辯解,而且說實話,他自已也不知道和姬雨蝶是什麼關係,如果真的只是簡單的姐弟關係,那他又為何會對無意間的肢體接觸臉紅?為何會因為她而吃醋?或許他真的喜歡她,只是自已不願意承認,雖然這聽起來很荒謬。

銀杏見白澤不說話了,悄悄嘆了口氣:“如果真的喜歡她,那你就要和她說出來,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懂嗎?”

白澤白了她一眼:“你一個小姑娘懂什麼。”

“我怎麼不懂了?”銀杏將胳膊交叉在胸前,“至少我做人直率,有什麼都會直接說出來,不像某些人看起來苦大仇深的,其實內心根本拿不定主意。”

白澤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你在這冷嘲熱諷誰呢?剛剛要不是我你就死了。”

“切,要不是我,你也早就死了!”銀杏毫不示弱。

但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我們這樣,倒是也算患難之交了,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這樣吧,今天我為你割了一次手腕,你也為我做了同樣的事情,就當是歃血為盟!我們拜個把子,從此成臨時男女朋友升級為異父異母的兄弟!”

少女天真的瞳孔中閃亮著光芒,就要拉著白澤拜把子排位次,她是老大,白澤是二弟。

白澤已經徹底無奈了,懶得管銀杏莫名其妙的儀式,轉頭就朝小巷外面走去。

“喂,好兄弟,你要去哪兒啊?”銀杏急忙追了上來,“要是不成,讓你當大哥,我當小妹也行,畢竟是你最後解決了對手,而且你好像年齡也比我大一些。”

白澤說:“我要去找警察來,發現並殺死寄生蟲這麼大的事情,如果報上去可是有很多懸賞的,我現在急著領錢,沒時間陪你胡鬧。”

銀杏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起來:“好啊,你趕快領了錢,正好補足之前的欠款。”

白澤怒道:“我什麼時候又欠你錢了?”

“交換身體的那次啊,”銀杏認真地說道,“你拿我的錢做了那麼多沒有意義的事情,這筆仇我可一直記著呢。”

白澤說:“銀杏,你能不能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了,那些錢對於你來說只是伸手就能獲得的小事兒,但對我來說卻是一輩子或許都無法擁有的財富,我不知道你出生在怎樣的家庭,也不知道為什麼身為大小姐的你會一直纏著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用你可笑的方式騷擾我了,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些錢,你告訴我一個數目,我砸鍋賣鐵也會還給你的。”

白澤說話的時候,一向堅信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他也禁不住擦了擦眼角,銀杏的話觸及到了他的痛處,也觸及到了他最深處的自卑。

銀杏愣住了,默默跟在白澤身後,很久都沒有說話。

白澤冷靜了一會兒,覺得自已似乎不太應該和剛剛才共患難的人鬧的不可開交,何況銀杏其實也只是在以自已的方式開著玩笑,從來沒有真正刁難過他,他只是覺得自已和銀杏無法成為同一種人,但這並不意味著兩人就必須成為仇敵。

他想開個口道歉,但始終沒能做到,反倒是銀杏先開口說道:“白澤,那我們還能算好朋友嗎?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以後不再惹你煩,惹你生氣,只是在需要的時候給你來個電話,你不會不接的,對吧?”

她用了白澤習慣說的“電話”這個詞,微不足道的細節,卻讓白澤莫名有些感動,他點了點頭,銀杏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陽光燦爛,但是又很快消失了。

最後,在十字交叉的路口,她說:“那好吧,我們之間的債務,你也基本上償還的差不多,剩下的一些零零碎碎,我會統計換算出一個錢的數目,過段時間我會告訴你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纏著你了。”

白澤點了點頭,悲哀地扭過頭去,背對著這張曾經深愛過的面孔,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已厭惡的不是銀杏,而是擁有和故人一樣的面孔,卻懷揣另一個不同靈魂的這個人。

他不討厭她的性格,如果出現在其他任何一個女孩兒身上,他都會對此包容,但他記憶中的銀杏容不得半點修改和觸碰,那對他而言無異於玷汙,擁有成年後銀杏身體的女孩兒,卻有著年幼時她的靈魂,這其中的詭異,除了白澤以外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

兩人在岔路口彼此分離,白澤在偶然間回頭,彷彿看著自已記憶中的女孩兒從此漸行漸遠,直到消失。

偶然間的相遇就像是一場滑稽的夢境,他早已不再是他,銀杏也不再是那個可以陪他穿著拼夕夕上買來的地攤貨,聽著吉他聲一起歡笑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