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帶人急速趕到家裡,宋無庸起的早,聽見動靜開門,宋青直接說道:“爸,我需要糧食,現在就要。”
宋無庸對兒子的行事風格早已見怪不怪,從小就這樣,精力旺盛雷厲風行,最重要的一點,從不做違背良心的事。
“急頭賴臉的,天塌啦?”
宋青說:“事情緊急,我們的人在山裡遇到意外,先把糧給我們,糧款先欠著。”
宋無庸說:“不是錢的事,凡事不能急躁,買賣不是過家家,遇事慌張怎麼在外走動。”
宋青說:“我把糧款丟了。”
宋無庸說:“丟錢又不是丟命,有啥大不了大,不就是幾擔麥子,芝麻大的事。”
莊越上前施禮:“老伯,多謝成全。”
宋無庸說:“你們進來,裝車!”
宋家後院門開啟,七輛獨輪車悄然推出,一車載一擔,莊越持槍護送。
臨走,宋無庸拿出十個大洋和二百元法幣贈於莊越。
七輛獨輪順利進入山口,木匠換下宋青,宋青掉頭趕往常秣縣城。
宋洪說道:“山路走不遠,有些地方車推上不去。”
莊越早有計較:“走完這段路,把糧食藏起來。”
走了約三里多地,眾人停在溪水邊,莊越下令,將糧袋抬過溪水,放到對面斜坡的低凹處,做上標記,讓許小小原地看守。
天色矇矇亮,莊越握住宋洪的手連聲道謝告別。
莊越幾人個個累的呼哧帶喘,步伐緩慢,走走停停。
蘇槐明站在山神廟前張望,終於看到回來的莊越,莊越突然消失令他焦急不安,他讓身邊的啞巴監視白楊寨方向。啞巴是蘇槐明撿來的。
當時啞巴一個人坐在山神廟前挑棉衣裡的蝨子,蘇槐明與他攀談,發現是個啞巴,能聽不能說,啞巴比劃著,自己是逃難的。蘇槐明見他年輕,腿腳利索,其它方面沒毛病,動員他參加了游擊隊。
五人彙集在山神廟,莊越向蘇槐明介紹新報到的鄭秋水。
蘇槐明將莊越拉到一邊:“經費呢?”
莊越說:“沒收到。”
蘇槐明臉色難看:“今天交易,我拿什麼見方知雨?”
莊越穩重如山:“計劃不變,交易繼續,我搞到一批糧食已經運進山,先安營紮寨,利用這段時間解決槍支彈藥。”
蘇槐明跺腳:“這叫什麼事,沒有經費,手攥空拳,怎麼向白楊寨解釋。”
莊越說:“你是指揮員,天大的事也要藏在心裡,別給隊員傳達悲觀情緒。”
山神廟建在兩面坡中間的平坦空地,石頭堆壘的非常牢固,塑像早已不知所蹤,剩下一張破舊的供桌,平日翻山越嶺的人在此歇腳,莊越一來就看中這個地形,可進可退利於防守。
山神廟像一個嵌在白楊寨與三齊鎮之間的卡子,廟後有路通向狗頭峰,秘密營地就設在狗頭峰。
啞巴提來一個水壺,友善的笑笑,比劃著請鄭秋水喝水。
莊越和蘇槐明進廟,莊越取出菸袋點燃,一口口煙霧瀰漫,蘇槐明說:“這玩意抽進肚子再吐出來有啥意義,不怕把喉嚨燒焦。”
莊越說:“習慣了,戒不掉,這裡的煙勁不大,乾燥,不耐抽。”
蘇槐明來回走動,盤算怎麼向方知雨解釋,如果失去信譽,以後就多了一個不和睦的鄰居。
蘇槐明去白楊寨與方知雨接洽時帶有宋青的親筆信,方知雨以禮相待,對於購買槍支一事當場答應,現在等於半路抽板子,把自己晾住。
莊越沒有責怪蘇槐明,有情緒正常,他也有情緒,只不過無法傾訴,因為他是指揮員,現在必須冷靜。
他了解過宋青與方知雨的關係,包括蔡小東。
方知雨和蔡小東原本不認識,還是透過宋青成為好友。
方知雨自幼在縣城讀私塾,後接受了新學教育,考上省立師範,宋青比他大兩屆。蔡小東和宋青從小玩耍,宋家雖然為三齊鎮富戶,宋無庸從來不限制兒子的交友範圍,宋青也無少爺做派。
長大後,一個行走江湖,一個在外讀書,即使回鄉兩人也見不上面,直到蔡小東去省裡找到宋青,兩人延續了少年時代的友誼。這樣,蔡小東認識了方知雨,都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年齡相仿一見如故,三人在省城度過一段快意的日子。
方昔病逝,方知雨接父親的班,年紀輕輕成了土匪首領,蔡小東與蔣風梅結緣,逐漸收了野心,不再四處漂泊,回到三齊鎮與方知雨經常見面。
莊越認為方知雨有進步傾向,可以爭取,找他買槍,試探一下方知雨的態度,爭取建立良好的關係。
關於白楊寨的具體情況,宋青瞭解的並不多,方知雨很少提及或者說他了解的也不多,在學校沒人知道一個文弱書生竟然是土匪頭領的孩子。
方知雨畢竟在外成長,受過新式教育,瞭解當前的局勢與各個黨派的主張,對國民黨極度失望。白楊寨不缺槍,但都是老掉牙的舊武器,處理一部分舊槍給蘇槐明。
眼下的情況非常棘手,土匪不可能先交貨後收錢。
木匠報告:“有人上來了,走的挺快。”
山神廟是金銀峪的盡頭,一般很少有人走到這裡,倒是白楊寨的人經常在這一帶活動,方昔死後,土匪的活動減少。
鄭秋水說:“別是晚上那個尾巴。”
木匠說:“走路一陣風,像練家子。”
蘇槐明說:“會不會是來集合的隊員。”
今天是隊員集合的日子,不過,預先交代的清楚,為防走露訊息,隊員必須從山樑走,莊越讓幾個人隱蔽到山神廟後,自己留路上等人。
不一會兒,路面冒出一個年輕人,面龐乾淨,一頭整齊的短髮,瞅見前面的莊越,腳步不停來到近前。莊越想起一個人,開口問道:“蔡小東,蔡隊長?”
來人正是蔡小東。
昨天宋青走後,兩人收拾房間,蔡小東早有準備,佈置新房的物件一應俱全,
蔡興祖從不經營這個所謂的家,屋裡的擺設簡陋的不能再簡陋,除了兩張床和用來燒開水的灶臺,幾乎一無所有。
當蔡小東告訴父親,自己有了女人,還是城裡姑娘,蔡興祖二話沒說,丟下三十個大洋,房子給你了,結婚吧。
蔡興祖帶小丑再次外出,至今未歸。
蔣風梅的到來讓蔡小東有了家的感覺,這是他期盼的場景,蔣風梅沒有大小姐的臭毛病,嫁雞隨雞,有什麼吃什麼,我要讓你記得我的好,記一輩子。蔡小東喜歡聽蔣風梅嘮叨,人的性格很奇怪。實際上蔣風梅不是一個愛嘮叨的姑娘,一見到蔡小東話特別多,幾乎把前半輩子的話全說完了,蔡小東呢,偏偏喜歡耳邊有麼個聲音,講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聽心愛的人說話,。
蔣風梅點起四根紅蠟燭,貼上剪紙,屋裡充滿喜氣,她從箱子裡取出餅乾和兩盒罐頭,蔡小東聞了聞,蔣風梅笑道:“怎麼像狗一樣,先用鼻子聞。”
蔡小東說:“怕你謀殺親夫。”
蔣風梅說:“不用謀殺,直接殺,沒出息的樣子,這點你不如宋青。”
蔡小東說:“那是,他讀的書多,張口國家,閉口抗日。”
蔣風梅說:“他是共產黨。”
蔡小東說:“八九不離十。”
蔣風梅說:“如果他是共產黨,你把底牌告訴他,不怕他防範你,反過來對你不利?”
“我給你說過,他是我朋友。”
“朋友歸朋友,總得有個界限,比如你常說的白楊寨,小方是土匪,關係再好也改變不了彼此的立場。”
蔡小東說:“告訴你個秘密,三齊鎮的人根本不怕白楊寨的人,他們的厲害在心裡,不在面子上。三齊鎮不好惹,為啥,心齊,大家講義氣,不出賣朋友。高天良不傻,他算準我不會朝宋青動手才找我的,不然的話,他可以隨便找個藉口報告上去,縣裡肯定把宋家抄了。”
蔣風梅說道:“我小看高鎮長了,典型的官場人物,這皮球踢的,說點高興的事,打算怎麼娶我?”
“再娶就是二房,湊合過吧。”
“我真後悔。”
“來不及了,你這種女人誰敢娶,除了我!”
“將來我肯定在城裡風風光光大辦一場。”
“補上,補上。”
蔣風梅說:“去,給門上貼喜字。”
“明天再貼。”
“再說一遍?”
“馬上。”
蔡小東拿起喜字走到門口,忽然躍起一腳踹向門外,門口有人,這人反應迅速,側身扭頭,伸手託舉。蔡小東抓住門框,身體騰空另一隻腳飛出,身體凌空打旋,來人撲通一聲後仰栽倒,隨即翻身亮出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