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劉玉竹一見到子祥就瞪大了眼珠子叫道,“哎呀,怎麼瘦那麼多,是不是病了呀?”

“病什麼啊,我不一直就這麼瘦嘛!”子祥知道自已是瘦了一截,但也不至於讓母親那樣驚訝。

“來,讓你爸看看,是不是瘦多了?”

“是呀,怎麼那麼瘦,不好好吃飯嗎?”孔德明也有些吃驚的說道。

“唉,都好吃好喝著呢,你們別操心了啊。”

子祥邊說就邊上了樓,把東西放下後,他從包裡掏出提前取好的一萬塊錢,下樓遞給了母親。

“這是孝敬您老人家的,你兒子我賺錢啦!”子祥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你給我幹什麼,你爸跟我都有工資,又不是沒錢,你自已留著用得了。”劉玉竹一臉嫌棄的樣子,扭頭就要走開。

“哎呀,拿著,又不是多少錢,我還有。”子祥追在母親身後,像是大人要硬塞給小孩子壓歲錢一樣。

劉玉竹死活不接,一個勁的說,“不要,不要。”

“這不一樣,你兒子現在自食其力了,你總得給個機會讓我表表心意嘛,怎麼就那麼不知趣呢!”子祥一本正經的說道。

此時,旁邊的孔德明開了口,“拿著,拿著,兒子說的對,這是他的心意,必須收下。”

這麼一說,劉玉竹就有些鬆動了,的確,兒子長大了,能掙錢了,對於父母來說莫過於是最高興的事。“好,好,那我拿1000就夠了。”

“唉,你就別折騰了,都拿著。”子祥一把塞到母親手中。

劉玉竹看著手裡的錢,眼裡閃爍著欣慰的淚光,轉身進了房間。

大年初二,一家人照例返回老家看望子祥奶奶。這一次不是騎著那輛摩托車回去,孔德明花8000塊錢買了一輛跑了二十萬公里的五菱宏光面包車,為的是一家人出門方便。子祥畢業的時候,房子十年的貸款已經還完,讀書這幾年借親戚的錢也都還清,這也幸虧子祥讀研究生的時候有獎學金和自已打工掙的錢,才讓父母騰出手來還清了債。這十多年來,父母的工資從一千塊錢漲到現在的四五千,若不是這樣,哪能還得了這麼多債,也得虧房子買得早,要是現在買的話,那就要翻上十倍的價錢。

這輛麵包車已經有十三年的車齡,跑了二十萬公里,接近報廢。車身已經開始掉漆,車頭保險槓、車門、車尾兩側都有好幾處擦碰的痕跡,車燈罩已經發黃髮灰,像一雙患上白內障的眼睛。車內已經破舊不堪,手搖的車窗,嚴重老化的儀表臺和塑膠車門板,檔杆上的檔位已經被磨得看不清楚,唯有車頂的帆布看上去還稍顯白淨。孔德祥花了三百塊錢翻新了所有座位,這才讓車內看著能落得下屁股。從此之後,孔德祥又有車可以開了,他心裡那股對車的興奮勁又湧了起來,經常開車接送劉玉竹到鎮上上班,鄉下親戚朋友辦個酒席也都事必躬親。這張老爺車似乎很感激孔德明的收留之恩,讓它避免了被送進報廢廠壓扁絞碎的厄運,它馱著孔德明和劉玉竹奮力的在山路上奔跑,身後拉出一道黃色的塵煙,那“吱吱嘎嘎”的聲響彷彿是它歡快的笑聲,一張車,兩個人,就這樣屁顛屁顛的在鄉下的山野間穿行。

子祥看到這輛車的時候,泛起一陣心酸和自責,父母都是領工資吃飯的人,現在連一輛像樣的車都開不起,這其中很大一方面原因就是自已拖累了這個家。現在他終於熬出頭,領著十多萬的年薪,但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暫時也改變不了什麼。當坐著這車在山路上顛個不停的時候,子祥那種苦中作樂,自我調侃的勁兒又來了,“現在咱家也算是有車一族,雖然破,但畢竟是不用吹冷風了,有幾個人能坐這樣的車啊,這都是老天爺在考驗你!父親工資五千能買車,你工資一萬連駕照都還沒有,知足吧!”對,子祥現在都還沒考駕照,以前讀大學時候,好多同學都趁著週末或者假期報了班,他倒也想報,只是不忍心讓家裡花錢。他想著還是等上班了再學,現在上班有錢了,但又沒了時間,週末雙休變成單休,一到休息就只想躺著不想動彈,心想考了駕照照樣也無車可開,所以一推再推,就推到現在。

經過一個小時的顛簸,車子開到老家門口。奶奶已經坐在門口曬著太陽,每一次回來幾乎都是這樣,在得知兒女要回來的時候,老人家總是端個凳子早早的來到門口坐下,望著進村的公路。

“奶奶。”子祥走到奶奶身前蹲下。

奶奶身前的地上留著一堆擇過的菜葉,看來她已經等候多時,身後的牆上多出一根柺棍,這是今年才有的。奶奶已經82了,皺紋深深的刻入她泛黃的臉,灰褐色的老年斑佈滿額頭和臉頰,慈愛的雙眼已經凹陷下去,眼神變得渾濁。她的手乾瘦的如一根樹枝,手上的面板薄的像一張發皺的塑膠膜,青色的血管透過面板清晰可見。

奶奶一年沒見大孫子,臉上洋溢著欣喜的笑容,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二十八就回來了,您身體怎麼樣啊?”

“老了,身子疼,站起來走路都費勁,喏,你七叔給我買了根柺棍。”奶奶扭著半邊身子,指著身後的柺杖說道。

“您平常就好好閒著,家裡的事有我叔嬸他們操辦,現在是該你享福的時候。”子祥笑著安慰奶奶。

奶奶搖搖頭,“唉,享不了多久嘍,年紀大,活不得長了。”說這話的時候奶奶一臉平靜。

“說的什麼話啊,還早著呢,走我扶您進去。”

沒一會兒,叔伯嬸嬸、堂兄姐妹和他們的孩子也來到奶奶家中,一大家族人四世同堂,吃飯的時候整整坐了五桌。

作為這個家族唯一一個大學生,又在北京工作,子祥自然成了話題的焦點。

“子祥,北京上班怎麼樣啊?”大伯問道。

“還行,就是太累。”

“累?”七叔一臉不屑的笑道,“在我們農民面前也好意思叫累,你來幫我幹兩天活,就知道什麼才叫累!”

桌上的人聽著都樂了。

“這不一樣,你們是力氣活,幹累了就休息,自已把握時間。我們是腦力活,一天從早到晚,經常加班,而且壓力也大。”子祥認真的解釋道。

“工資多少?”七叔接著追問道。

“一萬。”

“一萬!”七叔驚訝的叫道,旁邊的叔叔嬸嬸,堂兄堂弟們也都發出嘖嘖的讚歎。

“我就是把地種兩遍,一年也掙不了一萬,你們坐著就把錢掙了,還叫累,知足吧!”

“還是你們讀書好啊,一年就能掙那麼多錢,不像我們圍著那一畝三分地幹一輩子,磨糙了手腳,彎斷了腰,最後也就填飽肚皮而已。”大伯感慨的說道。

子祥只是附和著笑了笑,沒有再言語。他知道這些農民親戚的辛苦,面朝黃土背朝天,那點地種了不夠一家人填肚子,不種又萬萬不行,所以不得不在農閒時再找點別的活路,才勉強支撐家裡吃用。對於他自已的苦累,這幫親戚無論如何是不能理解的,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自已的世界他們從未涉足過,不理解也正常。只是面對這種誤解,他心裡總覺得彆扭,在別人眼中他是如此的幸福和幸運,但真實的情況卻大相徑庭,生活的難言之隱只有他一人能夠體會,也只能他一個人默默的消化。

子祥坐著一邊玩手機,一邊聽著親人們聊天來家常,這時聽到七叔問父親孔德明,“四哥,做完手術怎麼樣?”

子祥心頭一愣,“手術!什麼手術?我怎麼不知道。”但他沒有問父親,只是假裝聽不見,繼續玩著手機。

“只是一個小囊腫,割完就好了。”孔德明輕描淡寫的說道。

子祥頓覺心裡不好受,原來父母一直瞞著他,不用想這肯定是二老不想讓他擔心,怕他請假跑回來照顧而耽誤了工作。唉,這種時候,他這個最親的人反而還不如家邊的親戚朋友。當著親人的面,子祥當時沒有追問父親,他連父親生病都不知道,他覺得丟不起那個人。

趁著侄兒男女都在的時候,子祥從衣兜裡掏出一疊紅彤彤的百元大鈔,準備給這些從一歲到十歲的侄兒男女發壓歲錢。這些孩子對這位陌生的堂叔還有些害羞,帶頭的一跑開,其他小孩也就跟著跑。子祥在院裡追著一幫小孩跑,那場面惹得大人們哈哈直笑。一旁的兄嫂弟妹都客氣說著,“不用給,不用給,娃娃還小,不會花錢。”子祥也顧不上理會他們,抓住一個就塞上一張,實在追不上的就只能把錢塞到孩子爸媽手上。對子祥來說,父輩們的恩情無以回報,也只能透過給他們的孫輩一點壓歲錢來聊表心意,這算是一種人情世故,更是流淌於這股血脈之中的溫暖情意。

臨走時,子祥塞了五百塊錢在奶奶手裡,老人家始終不肯接下。

“不用,不用,你爸媽已經給過我了,不用。”奶奶擺著手,臉上露著些許厭煩的表情以表拒絕。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您拿著。”

奶孫倆推來推去,最後奶奶只拿了二百,把剩下的三百像調皮的孩子一樣扔在了地上,子祥無奈只好撿起來揣回兜裡。

“奶奶,我走啦,您保重,我明年又來看您。”

“走吧,去北京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已,奶奶恐怕也見不上你們幾面嘍。”看得出奶奶心裡很不捨,這句話也讓子祥心裡很不是滋味。

老人家這一年到頭望眼欲穿,也就盼著這個時候兒女孫輩聚攏膝下,然而吃上兩頓飯,說不上幾句話,天還沒黑就都各奔東西,這對她老人家來說,難免有些失落。她也不是不懂道理的老糊塗,兒女各有各的家,孫輩也成家一大半,各家都要盼吃穿,哪能成天圍著她這把老骨頭轉。人老如日落,難免淒涼,只要兒女心中掛念著,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回家的路上,子祥把心中的不快吐露出來,“爸,你做手術怎麼也不說一聲啊?”

“啊……只是肝上一個小囊腫,做一個微創手術就好啦,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孔德明一邊開車,一邊應付著說道。

“不管是大是小,你們總得讓我知道一下吧,別人都知道,就我矇在鼓裡,我這個兒子成什麼啦,我還是你們的兒子嗎?真是的!”子祥的言語充滿怨氣。

“好,好,下次我們注意,有什麼事一定告訴你。”劉玉竹開始打圓場。

“唉,你們以後有什麼事不跟我說,也別指望我會跟你們說,這都是跟你們學的,這以後一家人就都憋著吧!”

子祥怪父母有事瞞著他,他自已不也一樣嗎,晚上加班謊稱是在宿舍,壓力大得胃痛不跟家裡說,心裡苦惱的時候也都憋著,報喜不報憂不也是他一貫的作風嗎。現在他長大了,工作了,覺得一切都得自已扛著,不能再像個娃娃一樣成天在父母面前哭哭啼啼,生活上工作上的那些事能算得了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就得獨立,頂天立地的處理好一切事情,往家裡說除了圖讓父母擔心之外,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所以,他不願意說,寧願自已悶著,憋著,扛著。

第41章 聚會

初五,子祥約了同學小聚,現在還保持聯絡的也就那麼幾個人,稀稀拉拉的湊了一桌。沒錯,這次是他請客,倒不是說他想在同學之前顯擺一下,而是自從大家都上班之後,小範圍吃飯就不搞AA制,現在大家都是領工資的人,搞AA說出去讓人笑話。

到現在為止畢業已經快四年,大家碰面的次數越來越少,使得剛見面時的興奮之情持續沒多久後便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子祥雖然是東家,但他這樣的外鄉人或者說“外出務工者”是挑不起多少話題的 ,因為他的生活基本跟大家沒有交集,也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鳴,所以多數時候他就聽著同學東拉西扯,在一旁眯笑著跟捧哏一樣的附和著。

同學A:“老子上個月,連著醉了七天,那幫牲口,天天非要拉著我去接待。”

子祥:“誰叫你是大酒量,能者多勞嘛。”

......

同學B:“那個XXX是重點考察物件,今年估計有機會提上去。”

子祥:“哎,是不是他爹是副書記的那個?”

......

同學C:“還有那個XXX和XXX,他們幾個人一起開了一家小額貸款公司,相當賺錢,現在一個開寶馬,一個開捷豹,你看看,當年的差生現在過得比咱們滋潤多啦!”

子祥:“哈哈,那我這個當年的狀元豈不是更慘。”

在這些沒頭沒尾,不長不短的尬聊中,子祥從同學的隻言片語中捕捉到一些資訊,似乎印證了他對體制內工作生活的偏見。這些老家的同學對自已的工作基本失去了熱情,或者說從來就沒有過,他們已經練就了一副應付自如的本領,對人對事都已經變得圓滑世故,他們的身上已經表現出了一種老油條的氣質,正如原先他們口中所鄙視和厭惡的那些人一樣,所有這一切在此刻形成了完美閉環。現在的他們已經把眼光放眼到單位和工作以外,更鐘情於討論這座小縣城裡的人情世故,誰升官了,誰是重點培養物件,誰是誰的親戚,誰更誰走得近,等等。在這個人口只有四十多萬的小縣城裡,人際關係如同一張又細又密的蜘蛛網,誰動彈一下都能攪動周邊一大片,而且順著一根蜘蛛絲就沒有找不到的人,所以這些進入社會的小城青年在脫去稚氣之後,已經逐漸意識到認識更多的人,攀得上更多的關係對日後的工作和生活有多麼重要,關係這門哲學就此開啟。

子祥還了解到,他們的工作雖按部就班,生活倒是很豐富多彩,在這座小縣城裡,下了班三五好友K歌喝酒,打麻將,吃燒烤,週末再開著車到周邊野地郊遊瞎逛,扯上帳篷,擺上桌椅,打牌喝酒,談情說愛,日子過得不甚自在。子祥聽得有些羨慕,想想自已的生活,宿舍和公司兩點一線,除了上班還是上班,沒有酒局,沒有消遣,沒有戀愛,甚至連朋友也沒有,唉,這叫什麼生活,和機器能有什麼分別。現實的落差讓他內心開始產生不平衡,但內心自恃清高又讓他對老同學的這種生活表示出一貫的輕蔑,他在心裡嘀咕道,“不思進取,貪圖享受,不精術業而精人事,這樣的青年何以擔當強我中華之大任。”

飯桌上,因為子祥今天做東,他也就倒了一杯酒,示意大家先一起碰一杯。“來,一年不見,祝大家樣樣好啊!”祝酒詞這一套花活他是不會的,就只會說句“樣樣好”。

此時,一位同學站起身來,舉著酒杯開玩笑道,“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一下孔總,這位遠方的貴客,不遠萬里來招待我們,感激不盡啊,以後孔總若是有用到我們這些鄉野凡夫的地方,儘管吱聲啊!”

“哎哎,不敢當,不敢當,還請各位未來的市長、局長、校長、院長多多關照,若是日後歸來還得各位拉一把。”子祥也學起了同學的調調。

席間,大家頻頻跟子祥碰杯敬酒,這是酒桌上的禮數,誰是東家,誰就是重點關照的物件,這對於這些常年在酒局上應酬的同學來說,這一套已經爛熟於心。

子祥以酒量不行為藉口,總是半推半就,一位同學訓話道,“作為男人,哪能說自已不行呢,必須得行,不行也得行。想當領導就得從陪酒開始,酒量練出來才有機會,你們大城市競爭激烈,更得多鍛鍊鍛鍊。”

子祥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對啊,作為男人怎麼能慫呢,幹!

不知從何開始,聚會的時候相互敬酒就成了一種習慣,從最開始表達好久不見的想念,到祝福對方越來越好,再到誰也不服誰的較勁,如今這敬酒的話裡又多了些場面的意味,子祥覺得這酒越喝味道越有些淡了。不僅如此,他發現自已好像也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同學們說話的調調,每每回想起來,都有一種想抽自已兩耳光的衝動。

酒過五巡,飯菜見底,男的抽起煙,女的開始閒聊,不知道是誰又把話題引到了房子上,這是當下這幫年輕人最為關注的事情。他們紛紛吐槽了當下的房價,並且就此發表了一通關於房地產未來的走勢的分析,現在買房這件事對他們幫人來說已經成為比較急切的事,畢竟也到了該買房結婚的年紀,而其中已經有少部分人在家裡的支援下切實完成了這一項任務。在目前,全中國老百姓都被這房價攆得像憋屎憋尿一樣著急,有錢的趕緊下了手,買完之後心裡還指望著房價接著漲,沒錢的看著房價上漲乾著急,七拼八湊也要搞上一套。中央關於房價調控的檔案下了一份又一份,各地政策五花八門滿天飛,可這房價也就奇了怪了,偏就不聽話。北上廣深這些大城市房價地價接連創新高,其他地方也步步緊跟,房地產商紛紛製造房子不夠賣,房價還要漲的恐慌情緒,可憐了一頭霧水的老百姓像一群綿羊一樣被牧羊犬趕來趕去,最後都乖乖的進了圈裡。好在,此時這個西部偏遠的小縣城裡,房價漲的還算溫和,目前可供挑選的現房還不算多,大批的房地產仍在建設當中,而一些地產已經開始搞起了提前認購,這在那些公務員或者有錢人的圈子裡又掀起一場不小的波瀾。

聚會結束,離家的日子就又到了,子祥收拾好行囊,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包裡塞了一件衣服和一條褲子,他出門歷來從簡,能少帶點東西就絕不多帶,甩著兩片手最好。

航班是初六早上10點,中途到西安轉機,預計到達北京的時間是晚上12點,因為中轉時間長,到達目的地時間晚,所以機票才便宜,不過因為是過年期間,所以這也花了2600。

每次離家都難免有些惆悵,子祥坐在飛機上,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他回想著這幾天假期裡的人和事,腦海陷入沉思,但複雜的情感又讓他難以集中精力,思緒在纏繞,始終理不出一個頭緒來。父母、朋友、買房、戀愛、結婚、生子,這些字眼在眼前亂飛,除了工作之外,這些東西都是一個亟待考慮和解決的問題,而又偏偏因為工作,因為在北京工作,因為那漫無邊際的工作讓他無暇顧及這些東西,工作佔據了他太多的時間和精力,還將他置於一個尷尬的、孤獨的、與世隔絕的境地,他不知道如何做才能破這個局。他看著舷窗外,此時外面一片黑暗,看不見天也看不見地,可不往外看又能看哪裡呢。玻璃上映出他的模樣,他盯著自已的樣子就這麼發著呆,此時,內心深處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問道,“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夜裡12點,飛機準時降落在北京,子祥快速走出航站樓,坐上計程車飛快的朝著回龍觀的方向駛去。到了住處,已經凌晨1點半,崔佳已經睡著,子祥輕手輕腳的進了自已的房間,脫掉衣服褲子就爬上床,明天就要上班,他得抓緊時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