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未能察覺,但李烙心中明鏡一般,若再這般拖延下去,這位高三仙翁怕是真的要化為一抹幽魂,消散於世!
轟!轟!
李烙額上血漬斑斑,如搗蒜般叩首不止。
眾修士皆立於一側,瞠目結舌,四周唯有病房之內沉寂的迴盪聲。
李烙竟然俯首下跪?甚至還尊那被貶為庸醫的庭真人……
“庭真人,在下有眼無珠,方才多有冒犯,請您大人大量,施展妙手回春之術吧。”
“懇請您出手相救……”
李烙以額觸地,叩擊聲震耳欲聾,“庭真人,求您速施仙法,挽救高三仙翁!”
他內心深知,一旦高三仙翁隕落,他將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逆天行兇者,昔日的名聲與榮耀都將隨之煙消雲散。
病房內的弟子們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剛才李烙還言辭鑿鑿,下一刻卻突然向庭宇屈膝下跪,這一突變讓眾人一時之間難以適應。
岳母趙琳愣在原地,完全不明所以,眼前這究竟是何等情況?
“本無意插手,然而高三仙翁生死有命,並非壽終正寢之時。”
庭宇語氣冷漠,走到高三仙翁身畔,握住他手臂上的靈針。
“此乃何種針法?”李烙滿心困惑,眼前的落針手法他聞所未聞。
然而此刻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擾了庭宇施救的節奏。
隨著幾針入體,高三仙翁的氣息漸漸復甦,緩緩睜開眼睛,仿若剛從漫長夢境中醒來:“我,如今是在何處?”
“祖父,您仍在醫院之中,是庭宇真人施展神通,讓您得以清醒過來。”
高雲面露欣喜,走上前來報告。
這一次,全賴庭宇出面相助。
只可惜,不知何時起,庭宇竟習得了醫道神通?
高雲美眸凝視著庭宇,彷彿他身上蘊含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便是此人?”高三仙翁瞥向庭宇,眼中滿是對他的鄙夷之情,“這樣一個廢物,竟治好了我?”
“正是,父親,這一切都得益於我這女婿的手段呢!您如果不信,可以問李醫師。”
趙琳立刻明白過來,忙指向庭宇,炫耀般地說道,同時雙手抱胸,得意地環顧四周。
“雖是庭宇真人出手,但與他關係並不大!”
見高三仙翁面色不悅,李烙心生一計,冷笑連連:“高三仙翁,適才確是小侄緊張過度,實則在我施針之後,您的病情已有明顯好轉,然而剛才突發狀況乃是您體內殘餘的邪煞之氣作祟所致。”
“李烙,你的意思是,其實全是你的救治起到了關鍵作用?”高穆龍疑惑地問道。
“不錯,病情的康復,與他並無絲毫關聯。倘若沒有我和恩師先前的診治打下基礎,他壓根無法救治高三仙翁!”
“自始至終,他不過是僥倖取巧的小人而已!而我則是出於救人危難,不惜自損尊嚴!”
李烙神情慷慨激昂,幾句話間便把自已塑造成捨身忘我的仁醫形象!
最後,李烙手指庭宇,厲聲道:“否則,他又怎會懂得醫術之道?分明就是個凡夫俗子!”
庭宇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如此恬不知恥之人……
剛才還在震驚中的高姓修士子弟,聽到這句話後才猛然察覺自已已經被庭宇巧妙地誤導了。
對啊,他不過是個每日裡吸食家族元氣,依靠高家庇護的修煉廢柴,如何能通曉療傷之術呢?
若真是懂得療傷,早就在先前拿出靈醫藥師的身份令牌,而非被驅離療養殿了!
“果然如此,庭宇,我還以為你忽然成了仙醫呢!”高穆龍豁然醒悟,一邊譏諷地說,一邊陰陽怪氣地附和。
“看來那位劉仙醫已經治癒了,而這位廢柴只是撿了個便宜而已。”
“呸,真是恬不知恥!”眾人憤怒地質問道,心中的憤慨無比,皆因他們差點就被這個修煉廢柴給欺騙了。
“你們怎能睜著眼睛胡言亂語!”高雲面色鐵青。
“哈哈,高雲,你莫非當真認為,是你這位廢物夫君出手救治了祖父嗎?剛才那一幕,不過是被他僥倖得逞罷了。”高穆龍邊笑得直拍肚皮,邊嘲諷道。
“祖父,我認為並不是那樣的。”高雲焦急反駁。
然而祖父怒喝一聲,“住口!你一個小女子懂什麼?真以為你丈夫有什麼神通廣大的修為嗎?”
“沒錯,他壓根不通醫理!”李弄臉上的笑容愈發得意,指著庭宇質問道,“剛剛你施展金針渡劫之術,下針之處毫無章法可循,分明是在隨意刺擊吧!”
“井蛙觀天,你又能懂得多少針法奧秘?”庭宇並不屑於過多解釋。
金針渡劫之術乃是他庭家的秘傳寶典,深奧精微,即便是劉建華也只是領悟到了皮毛。就算他詳細解說,在座之人怕是誰也無法真正理解其中精髓,更何況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他也實在犯不著去做。
“你說我不懂,那我師傅呢?”李弄滿臉慍怒地質問。
“僅是觸及皮毛。”庭宇淡淡回應。
“哼,那就等著吧,等高三爺修養完畢後,我和師傅定會再次登門親診,到時看你還怎麼裝下去!”李弄冷笑著,眼中盡是不屑。
在他眼中,庭宇不過是憑藉機緣巧合,鑽了空子,等到他的師傅忙完事後親自前來,眼前的這名修煉廢柴必將無所遁形!
“我也很期待看到你師父到來之後,你會露出何種神情。”庭宇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廢物,還想嘴硬?”高穆龍擰緊眉頭,朝地面啐了一口,“連劉建華都是我請來的,如果你有那份本事,你怎麼不去把他請過來?”
“哈哈,無話可說了吧!”
“廢柴就是廢柴,別一天到晚不知天高地厚地搶奪功績!”眾人肆無忌憚地嘲諷著庭宇,在他們眼中,庭宇就是一個比僕人都不如的廢物,這種人地位卑微,根本不值得尊重。
“行了。”
高三爺的聲音適時響起,瞬間讓整個療養殿恢復了寧靜。
“都不要再爭論了,誰的功勞我心裡明白得很。”祖父開口說道,“關於李仙醫的事情,我會妥善表示感激。至於高雲與木然公司的合作專案,我認為還是由高穆龍更適合接手負責。當然,高家是不會忘記你們各自的貢獻……現在,你先把庭宇帶出去吧。”
“祖父——”高雲身形顫抖,臉色慘白如紙。
青巖宗的合作協議,乃是高雲歷經艱辛從龍淵宗手中奪來的,其間還遭受了無數次龍淵宗的威脅與壓迫,嚐遍了無數辛酸困苦。
如今竟要高雲將其輕易交出,這讓她如何甘心忍受!
“我還需要再次強調麼?”身為家族長輩的祖師冷顏肅然。
“我……”
高雲銀牙緊咬,卻不敢有絲毫違逆之言,自家祖師在家族中德高望重,其威嚴之重早已非她所能抗衡。
高穆龍瞥向高雲及身邊的庭宇,嘴角勾起一絲輕蔑笑意,那神情彷彿在嘲諷:“即便你能奪得這份協議又如何?你們這樣的廢柴之流,終究只能永世屈居於我之下。”
砰!
病房的房門被用力甩上,差點選中庭宇的鼻尖。
被驅離病房之後,岳母趙琳便忍不住對著庭宇破口大罵:“都是因為你這個毫無修為的懦夫,今天我們才會如此丟臉!”
“分明不是你立下的功績,你還敢想著爭功?也不看看你自已是個什麼貨色!”
庭宇低頭默然,他明白高雲與岳母此刻內心的憤懣,畢竟如果不是因為他,二人今日也不會被逐出病房,更不至於讓高雲丟失那份至關重要的協議。
高雲並未言語,失魂落魄地返回家中,那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令庭宇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憐惜。
“立刻滾回你的修煉室,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不準踏足高家任何集會,否則咱們家族的修行資源定會被你敗得一乾二淨!”趙琳怒火中燒地甩上門,對於眼前的這個人,她簡直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庭宇默默無言,獨自回到了自已的修煉室。待沐浴完畢正欲入寢之際,他卻聽到樓上高雲臥室中傳來了一陣細微的抽泣之聲。
遲疑片刻,庭宇悄然上樓,當他看到伏在枕頭之上痛哭失聲的高雲時,心中猶如撕裂般劇痛。
有多久了?
她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究竟已經多久了?
庭宇一直以為高雲是一名堅毅的女修士,在宗門之中獨擋一面,但他忘記了,即便是再強大的女子,也有著脆弱的一面,內心的情感壓抑已久。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就因為我是孤立無援之人嗎?真是太欺人太甚了,嗚嗚……”
高雲顫抖著雙肩哭泣,宛如一隻受傷而蜷縮在角落的靈獸,絕望無助。
“需要我出手相助嗎?”庭宇站在身後良久,最終還是開了口。
“你怎麼進來的,快出去……”
高雲抬起頭來,正要呵斥,驀然間愣住了。
月光灑落,映照出庭宇那平靜的眼眸,深邃如星辰大海,這一刻,她想起了在病房中施展秘術療傷的那個庭宇,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凌的懦弱修士,一舉一動間,流露出一種令人由衷信賴的強大氣息。
“你能幫我嗎?”不知為何,高雲竟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高雲,只要你願意,我就有能力幫你實現!”庭宇語氣堅定地答道。
高雲微微失神,庭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