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螢回到家裡，站在玄關處，背後緊緊貼著冰冷堅硬的門板。
她試圖讓自已狂跳不止的心臟，稍稍平復一些，但是沒什麼用。
她有些失神地發著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屋內太安靜了。
沒有酒瓶的碰撞聲，也沒有媽媽的喃喃自語或者低聲咒罵。
她在原地頓了頓，低頭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已，這才走去了餐廳那邊。
和之前回家一樣，客廳裡空無一人。
但是這次，餐廳那裡只剩下喝光的酒瓶，那個本該正在發著酒瘋、宣洩自已情緒的中年女人，此刻不見蹤影。
哪裡去了？
時螢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
她心頭湧上一股莫名的恐慌，額頭上瞬間冒出一層細汗。
餘光驟然瞥見旁邊一個臥室的門縫裡透出光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幾乎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生怕會驚擾到某人。
那扇房門沒有上鎖，輕輕推開，於是燈光大亮。
濃烈到令人窒息的酒氣撲面而來，時螢抬手遮了遮鼻子。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自已喝的那麼一小瓶的酒，和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原本還在伶仃大醉的媽媽，此刻趴在床上，已經沉沉睡去。
時螢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可最終還是鬆了口氣。
“還好……至少不是跑到外面去了。”
一邊自言自語，時螢一邊過去給媽媽蓋上被子。
也是這時，她才發現媽媽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眼睛早已經哭腫。
“何必呢……”時螢眼眸垂下，沒人能看清她的情緒，“酒一點也不好喝……”
也不知為什麼，指尖輕輕撫摸了一下媽媽的眼睛，卻又像觸電一樣，猛然收回手。
媽媽依舊沉沉睡著，時螢為她關上房門，離開。
時螢沒有按照林知所說的，沒有喝蜂蜜水，也沒有去洗澡。
她已經身心俱疲，狠狠將自已丟到床上。
“就這樣吧……其他所有的，都等天亮了再說吧。”
時螢輕輕閉上了眼睛，在柔軟的被子裡蜷縮成一團，孤零零的。
……
等到第二天，時螢迷迷糊糊醒來，頓時頭痛欲裂。
原來宿醉就是這種感覺？
實在是太難受了！
時螢一邊皺眉去洗漱，一邊在心裡忍不住吐槽——那些通宵喝酒的酒鬼，到底是怎麼熬過去的？
將自已收拾妥當，時螢這才出了臥室，看到這樣坐在客廳裡的媽媽。
時螢媽媽尹清荷當即抬頭看向她。
“小螢？你起床了？”
尹清荷語氣帶著歉意和討好。
時螢心想——看來酒已經醒了。
“媽媽。”
時螢輕描淡寫地打了個招呼，在餐桌旁坐下，默默吃起了媽媽一大早給她準備的早餐。
“昨天晚上睡得怎麼樣？你……你還好嗎？”
尹清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在她面前坐下。
時螢知道她在暗示昨晚她喝醉酒的事。
喝了一口牛奶之後，時螢轉頭看向餐桌旁的地上。
昨晚回來時，那地上分明還堆滿了酒瓶，沒人收拾。
但是現在地上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還是特意用拖把拖乾淨過的。
時螢很清楚——這些是酒醒後，恢復正常的媽媽做的。
蝴蝶翅膀一般的長睫毛微微垂下，時螢繼續埋頭吃早餐。
“我都挺好的，和以前一樣，該睡就睡了。”
時螢似乎不想細說那些事情，就這麼一筆帶過了。
可偏偏越是這樣，尹清荷就越是緊張，心也跟著一陣陣悶悶地疼。
不管怎麼說，眼前的是自已的親生女兒，昨晚喝醉後的事情她也清楚記得。
更加知道……自已是如何傷害女兒的。
“小螢……媽媽跟你說聲對不起，昨天晚上……媽媽不該那樣對你的。”
尹清荷滿眼都是哀傷和愧疚，兩道柳葉眉緊緊皺著，看上去比時螢還要難受。
“以後我不會再那樣喝酒了，昨晚說的那些都是胡言亂語，不是媽媽真心要對你說的。”
“小螢，你可以原諒媽媽嗎？可以……就當昨晚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
越說越激動，尹清荷直接伸出手，想要緊緊抓住女兒的小手。
在即將觸碰的時候，時螢不動聲色地躲開了，拿起餐巾紙擦了擦手。
隨後她站起身來，回了一個只能說算禮貌客套的微笑。
“沒關係的，媽媽說的那些，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我還有事，我就先走了，媽媽你慢慢吃。”
話音剛落，她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家門在時螢媽媽的注視下，被輕輕碰上，也讓尹清荷心頭跟著顫了一顫。
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也跟著笑了，下意識學著女兒剛剛的那個笑，可是出來的只有滿滿的苦澀。
她看得很清楚，女兒剛剛那種笑意，分明是最疏離的，像是和所有人都隔絕開了。
尹清荷緩緩閉上眼睛。
她已經感受到了，自已女兒好像變得有哪裡不一樣了……
她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算好算壞。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她只是一個單親媽媽，生活和工作給了她無限的壓力，她已經痛失了她美好的青春。
她早就身心俱疲。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在大學裡，好像興起了一個新的流言，是有關時螢的。
時螢也是在這天早上去學校後，才漸漸發現的。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咱們大學的校花，跟新來的轉校生好像在一起了！”
“你們是說時螢和江瀾？我也聽說過，好像不是假的，他們好像才剛認識來著……”
“要麼就是一見鍾情，要麼就是玩一玩唄？”
“想那麼壞幹什麼？我覺得挺好的啊，想一想就令人羨慕。”
時螢坐在一樓的自習室窗邊，低頭專心記筆記。
可是外面走廊路過的學生，談笑間總是提起她的名字，本來不讓她注意到。
時螢下意識抬頭看過去，窗外的那些女生也看到了她。
她們嚇了一跳，可是緊接著互相對視一眼，笑嘻嘻地起鬨。
“時螢！恭喜你和江瀾在一起呀！郎才女貌，站在一起就十分般配！”
時螢一臉茫然，腦袋上冒出大大的問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