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丑時八刻。

顧雲淮早早起床,想著前幾日讓老師遞上去的奏摺和東西,再加上懷裡的另外一封奏摺。

即使他內斂的性子也難免有些激動。

就連這幾日損失了不少銀錢的鬱氣也去了幾分。

好容易等到卯時一刻,顧雲淮面上不顯,規規矩矩乖乖排隊進入內朝,排在自已老師後面。

在看到楊閣老對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之後,顧雲淮便知,成了!

他恭敬朝楊閣老雙手疊抱彎腰行禮,然後垂眸,安安靜靜站在旁邊就如一個懂事的後輩。

果然,楊閣老看他的眼神越發柔和。

沒多久,皇上也到了。

眾人以為皇上會如往常一樣讓太監吟唱,“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但在今日這位爺居然先出聲了。

他拍拍手,只見一連串的太監上了朝廷,每人手裡還端著一個食盒。

就在眾人狐疑之時,坐在最上面的那位開口了,他看向楊閣老,大笑道。

“楊閣老,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說完又看向眾人,

“大家都知道,咱們這位狀元郎之前奉命去江南外察吏治,不成想差點回不來。

誰知,嘿,這小子福大命大。

不僅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寶貝。

你們先試試。”

說完那旁邊守著的太監就一一給眾大臣分了一個像是什麼植物根部的東西。

眾大臣面面相覷,看在上首笑得開懷的皇帝,以及旁邊的笑面虎楊閣老,將手裡的笏板揣兜,接過開始品嚐。

隨即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這時皇帝朗聲笑道,看向顧雲淮。

“你們眼前的東西叫什麼,哦,番薯是吧?”

“回稟陛下,卻是叫番薯。”

朝堂的顧雲淮恭敬地垂首,儀態端方。

皇帝得到確認後滿意點點頭,看向地下的朝臣們。

“愛卿們也嘗過了,這東西不僅味道好,產量還高。

據說,這一畝便能產三千斤。

不知狀元郎是如何得到的此等寶物?”

顧雲淮恭敬跪下,眼神卻不自覺看向了左邊那挺拔如松的背影。

“回陛下,這也是臣在養傷時,偶然從那遠渡而來的洋人手中所得,說是畝產至少兩千斤,還是下等田的情況下。

當時臣亦是不信,直到後面親自讓人種下,才發現那洋人所言非虛,我向聖上呈上來的紅薯僅是一畝中等地的產量。”

聽到這裡,皇帝笑得開懷,他欣賞地看著眼前的顧雲淮。

“此時朕也親自讓人去調查,顧郎中所言非虛,甚至更多,足足有三千斤!

顧愛卿當真朕的肱股之臣,不僅此次回來查出不少江南貪官汙吏,還為大雍朝尋得這樣一個寶物!”

“這下,朕的子民終於能夠吃飽飯了!”說到這裡皇帝感慨著眼眶微紅,又轉眼看向顧雲淮,“此乃大功一件,顧卿,你想要什麼賞賜?”

卻見顧雲淮跪在地上,面上恭敬眼裡肅穆。

“青雲不敢居功,正是因為聖上派微臣去江南,才有如今機遇,此乃陛下洪福齊天。”

皇帝更是笑得開懷,看向楊閣老,“楊卿,你收了一個好徒弟!”

楊閣老欣慰地再看了一眼氣度不凡為人謙卑的顧雲淮,也笑著抱著笏板躬身回稟。

“是陛下慧眼識珠!”

看到這裡,大臣們哪裡還能不明白今日場地是哪出戏。

紛紛也開始各種花式稱讚著顧雲淮。

卻都被顧雲淮皆謙卑地推辭了,倒是讓不少人高看他一眼。

家裡還有云英未嫁姑娘的官員心裡暗暗可惜,這小子一看品貌非凡有逸群之才,可惜,人家已經娶了郡主了。

按照那位以往對這華陽郡主的寵愛,估計,這小子,要一飛沖天咯。

想著不少官員又默默將目光移向左邊安靜而立卻不掩風骨的秦徽。

要說這位曾經也是那般玉質金相的血性男兒,至比這顧雲淮還要優秀。

本是前途無量,可惜……

面對眾人的打量,秦徽面色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根本就沒注意到大家。

也就在這時,上面思考半天的皇帝終於想好了,他笑眯眯地看著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到顧雲淮身上。

“既然是有功一件,那自然就不得不賞賜。

念你兩功,朕便給你兩個賞賜。

你如今是正五品吏部稽勳司郎中,本該晉你品階,但再往上就是正三品侍郎,資歷還差了點。

既如此,你才華非凡又體恤百姓,便家加封你為翰林院侍讀學士,不算埋沒你。

除此之外,朕去江南之前才繼承淮陽伯爵位,而你主母和繼母都未曾有誥命在身。

今日便一起冊封了吧。”

皇帝的話一落,整個朝堂一片寂靜。

這聖上是真看中這顧郎中!

雖然翰林院侍讀學士為從五品官,但他上面也不過最高只有一個正五品的翰林學士。

翰林院代表什麼大家都知道,再說這小子還有楊閣老這老賊當老師。

這是妥妥的未來入閣之臣啊。

還不說陛下還要給顧雲淮祖母和母親加封誥命,這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聽到皇帝說的,即使顧雲淮心性沉穩也不由得身體一頓,心中暗喜。

能進翰林院是他的預期,但冊封他祖母母親,便是皇帝徹底承認了他的爵位,以後無人敢置喙。

可如此,那他手裡的奏摺現在怕是不合時宜了……

再一細想,這東西,楊閣老還不知道。

好不容易得到信任,還是勿要因小失大。

顧雲淮摸了摸袖裡的奏摺,終究放棄了此時上書的打算。

下朝後。

顧雲淮謙遜接受眾大臣的恭維,推辭了一些不合時宜的酒會,正準備回程,便看見離他不遠的秦徽。

他微微頓了片刻,連忙迎了上去,“阿兄。”

秦徽一頓,轉身看向叫住自已的顧雲淮,那美如冠玉的臉勾起一抹淺淺地笑,原本如松如竹如冰雪的清冽氣息變得溫良端莊。

妥妥一雅緻君子,絲毫看不出武將的影子。

“青雲,怎麼了。”

顧雲淮抿唇道,“想必你也知道,我那外室……

事已至此我已無法解釋,但我一定會照顧好阿好的。”

卻不曾想秦徽只是淡淡一笑,

“無法解釋,那就無需解釋,身體力行的行動永遠比嘴裡動聽的承諾來得誠摯。”

顧雲淮一愣,彎腰作揖。

“小子明白了。”

秦徽卻沒受他禮便轉身離去,只留下幽幽話語。

“你要不好好待她,我將軍府亦是能護她一世,盡我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