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有例外的,就是不管怎麼捋,屍體該啥樣還啥樣。因為正常的屍體3到7天屍僵也就消失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師父說,要麼怨氣極大,導致魄不離身,要麼就是手法不對。

師父給曹老先生安排妥當後就出去了,剩下的事就是穿壽衣啥的,都是家裡的子女來做。我也出去開始準備守靈用的東西。

靈棚搭好,供桌擺完,發現沒有燒紙錢用的火盆。按過去的老規矩,燒紙錢得用陶土盆。你要問為啥非得是陶土盆?因為這個東西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

早期時,薩滿教在舉行祭祀儀式時用陶土盆來盛動物的血肉,焚燒動物的皮毛。我曾問過老薩滿,他說歷任被認可的薩滿大祭司在祭祀時都用自已的陶土盆。因為他們認為陶土是大地之土,能與下界溝通。說的再明白點,過去人們認為用陶土盆燒的紙錢和祭品,去世的親人是能收到的。

後來不知怎麼就變成了銅盆,現在更是用啥的都有。上個月朋友父親過世,用的居然是不鏽鋼盆。我想說來著,萬平沒讓。

房前屋後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個搪瓷的洗臉盆。擦乾淨剛放到棺材頭前,曹老大媳婦兒就追了過來:“哎媽呀,我說五子啊,這盆可不能燒紙,這是我前陣子在大集上新買的。那西屋有個老爺子原來用的尿盆,我給你拿去。”

我剛要說尿盆不能燒祭品,她都轉身跑回去了。

曹老大媳婦兒在我們這十里八鄉是出了名的潑婦。前年村裡換屆選婦女主任,她挨家挨戶說好話,想讓大家都選她,但這種事也不是說幾句好話就管用的。

一個村住了這麼多年,誰啥樣大家心裡都有數。曹老大媳婦兒平時就愛扯老婆舌,笑話東家窮,編排西家富,就連村裡最老實的人家都讓她講究個底朝天。見著村長和村主任好話能說一火車,見著叫花子要飯的能攆出二里地。這個人性還想讓鄉親們選她?怎麼可能呢!

她也知道自已人緣不咋地,就弄了些白麵和豆油大晚上的送禮。東西是收下了,可第二天一早,曹家大門口全是白麵和豆油。鄉親們誰都沒要,全給她送回來了。她臉上掛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掐腰瞪眼把全屯子罵了個遍。

當時恰巧曹老先生在城裡住院,曹老大在醫院照顧,家裡沒人,她就成精了。曹老大聽說後連夜回村挨家挨戶的道歉。鄉親們倒也不記仇,曹老爺子過世都來幫忙了。

她把尿盆拿來也沒問我能不能用,直接就把原來的換走了。

我追上去:“大娘,這尿盆不能用來燒紙錢,曹老先生會怪罪的。”

曹家大娘撇著嘴說:“怪罪誰?人都死了哪那麼多說道?我告訴你小五子,你別覺著自已會點啥就跟我面前裝人,老頭子死了這家以後可是我說了算,我孃家也是有人的。對了,我問你,你和你師父這次要多少錢?要是太貴你們就回去吧,俺家可用不起。”

我還沒說話,曹家大伯走了過來:“你個敗家娘們兒,不去招呼人在這難為五子幹啥?他該你的欠你的?淨說些沒用的。幹活去,別擱這添堵。”

轉過臉對我說:“五子,你大娘刀子嘴豆腐心,別跟她一樣的。好孩子,你這塊兒還缺啥不?”

我說缺個燒紙錢的盆。他去倉房找出來一個給我,是新的。

3,

曹家不光曹老大一個兒子,還有個二兒子曹世海。念過大書,有見識,據說在南方當官。但曹家這兩兒子向來關係一般,這個村裡人也都知道。

曹世海出息之後回村接他父親去南方生活,但曹老先生不習慣,沒待幾天就回來了。

曹家哥倆兒關係不好的主要原因是曹老先生太偏心。曹世海三歲的時候曹母病逝,自那以後曹老先生對這個小兒子格外上心。一個大老爺們帶著兩個孩子,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但他把曹老大放在親戚家寄養,對他不聞不問,讓曹老大心裡十分難過。一直等曹老大長到十六歲,能用力氣養活自已了,曹老先生才讓他回家。

而對小兒子就不一樣了。吃的穿的用的,全是好的。小學送去了鎮裡,初中時候送到了縣城,高中送去了市裡。曹世海也算爭氣,一路考到了省裡的大學。讓曹老先生狠狠牛氣了一把。而曹老大回家後除了農忙時在家種莊稼之外,其餘時間都是在外打工。曹老先生也並沒因為大兒子能掙錢就對他多關心,一直以來父子倆的關係都是淡淡的。

不過曹老大的婚姻大事曹老先生可一點沒含糊。亮堂的大瓦房,豐厚的彩禮,家電首飾一樣不少,風光的很。

結婚那天曹老大哭的稀里嘩啦的。不過小兒子曹世海並沒有回來參加他大哥的婚禮,說是太忙了沒時間。其實,鄉親們對曹世海並不是很瞭解,他從小就在外地上學,即使放假回家也很少往外跑,等我十幾歲的時候他都去南方了。

按說親爹過世,曹世海應該回來啊?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人。我問幾個平時掌管村子八卦新聞的嬸子姨娘,她們也都不知道。不過胖墩媽說,早上她去小賣部,看見曹老大在房後對著手機罵了句‘曹老二你就不是個人。’

晚上八點多,一切事物準備妥當。師父讓曹老大去把穆老爺子請來。朋友們還記得吧?那個會看陰陽宅,還懂點獸語的老爺子。從去年開始,他的身體就不太好,兩下江南求醫。去的時候病懨懨的,回來時候會好些。

但奈何歲月不饒人。老爺子八十多歲了,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在衰老退化,即便是千年人參也阻擋不了生老病死啊。好在老爺子心態樂觀,去看他幾次,精神頭兒還行。師父讓曹老大去,曹老大欲言又止面露難色。

師父見此搖頭笑笑,吩咐我去請。我去的時候穆老爺子穿戴好了在堂屋坐著呢。

“哎呦,老爺子,您知道我要來啊?”

穆老爺子喝了口茶:“猴崽子,你不來誰來?曹家老大哪有臉來?還是你師父明白我,除了他,誰來我都不去,哼!”

我趕緊上前扶著:“那是,您這老泰山哪是他們能請得動的?要不是您老寬厚,誰管他們家的事。您小心腳下,道兒滑。”

幾年前,曹老先生還健在的時候,一次他和師父還有穆老爺子在一塊兒喝小酒。或許是高興,穆老爺子就多喝了兩杯。燒刀子勁兒大,穆老爺子酒興正濃之時說啥都要給曹老先生算一卦。

曹老先生不算。兩人都沒少喝,一來二去就嗆嗆起來了。兩個老頑童越吵越生氣,也不知怎麼就動手了。其實也沒真打,就是比劃幾下。

師父也喝得暈乎乎的,所以拉架的效果不咋的。好巧不巧的是,那天正好曹老大有事來找他爹,看見自已爹跟人撕吧,上去就給穆老爺子一拳頭,一下把穆老爺子搥得坐地上了。這下大家都醒酒了。

事後曹老先生覺得不好意思,找師父幫忙去給穆老爺子過話。但這老小孩兒倔脾氣,說啥都不搭理曹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