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恆墜亡!”

當全國吃瓜群眾正在努力從節後綜合徵中緩解過來時,一則訊息迅速取代“節後綜合徵”佔據了各大平臺熱搜榜第一的位置。

“國家副議長王正恆墜亡!”

“什麼什麼?!這個級別的怎麼會墜亡?!”

“臥槽!咋回事?有沒有課代表講講?”

“嘖嘖嘖,大瓜!”

……

微博熱成了一鍋粥。

長時間高強度加班,導致蘇駿程兩個眼眶重度發黑,滿是疲憊的臉,無力地靠在椅子上。

反腐敗,是他工作的所有內容。

此次王正恆事件,蘇駿程正是專案組核心成員之一。從一開始掌握線索到順藤摸瓜逐漸揪出王正恆這隻大老虎,前前後後差不多兩年時間。兩年來,不知道熬了多少個通宵,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然而,就在此刻,王正恆卻跳樓身亡!

整整兩年的調查成果,功虧一簣,瞬間歸零!

“只說一個細節:楚嶺別墅群建造時期,王正恆正任三楚巡撫,懂的都懂。”一個微博名叫“高階吐槽狂”的微博發出五分鐘,轉發就超過了六萬。

“巧了不是!三天前,諸夏一套《重點訪談》才播過一期專題節目《一抓到底正法紀——楚嶺違建整治始末》。”一個名叫“從沒吃過這麼大瓜”的評論並轉發了上條微博。

網路上關於此事的資訊已經爆屏。

另一條附有上面這條微博截圖的,轉發超過了十萬,那條微博除了截圖,只有兩個字:“龍脈。”

滿嘴苦澀的蘇駿程感覺有些頭暈,無可奈何地拿起手機刷著微博熱搜,當看到“龍脈”兩字的時候,心裡莫名地一緊!因為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兩個字。

他隱隱感覺,這件事情似乎真的跟所謂“龍脈”有關,只不過這種關聯,跟民間傳播的關係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種情況。

蘇駿程嗖地站了起來,“我知道了!”他近乎失態地對一屋子同樣沮喪的同僚們大聲喊道。

在一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蘇駿程感覺氣血上湧,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本臺訊息,記者從昨天召開的全國人口規劃工作會議獲悉,自1994年至今五年來,我國人口增長整體呈放緩趨勢,預計到2025年左右,實現全國人口零增長戰略目標。專家表示……”

“本臺訊息,省議長宋官明在傲陽市考察我省農業和農村經濟工作。考察期間,宋官明先後到傲陽市的綠色食品蔬菜基地、濟河鎮食用菌生產基地、麥田鎮農業現代化示範區以及淮禾示範農場等進行了考察。他強調,要進一步加大科學技術推廣力度,推進農業現代化程序。省事務委員會委員、傲陽市議長王正恆陪同考察。”

……

村頭的高音喇叭如同東昇的旭日一樣,按部就班地播送著每日新聞。晚春的旭日格外溫暖,像個疼愛自已小孫子的和藹老人一樣,毫不吝惜地將所有溫暖笑容,照進破爛的窗戶,投射在亂糟糟的床上。

床上那個邋遢瘦弱身子,倏地渾身一抽,猛地翻過身,睜開了因為瘦弱而顯得格外大的渾濁眼睛。只不過,此刻,這雙渾濁的眼睛裡面滿是疑惑、震驚。

“宋官明?省議長?王正恆?傲陽市議長?”男人猛地坐了起來,嘴裡喃喃道。再轉身看了一圈周遭,翻地下身,赤腳跑到那面破鏡子前,望著鏡子裡面那個陌生卻又熟悉的邋遢瘦弱面孔,呆若木雞。

蘇駿程狠狠抽了自已兩個耳光,又從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從頭頂淋下,仍嫌不夠,乾脆把頭埋進了冷水裡,身體冷得打了個顫,再衝出屋子,看著一片狼藉的破落院子,再聽著不遠處喇叭傳來的新聞播報,蘇駿程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他大機率是如小說裡面一般,穿越了。穿越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九十年代末。

畢竟是經歷過反腐鬥爭的國家監委精英,他很快冷靜下來,坐在院子裡石坎上整理思緒。

自已所“附身”的這具軀體名叫李洪柱,是個苦命人。父親去世早,母子倆相依為命,從小就堅韌聰明,靠著母親挖一些山藥販售供養讀書,從小學到初中,從來都是第一名。中考時候,滿懷信心的他報考了夢寐以求的中師,結果卻名落孫山,受此刺激,李洪柱精神失常,而原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也經受不住兒子精神失常的打擊,沒兩年就去世了。十多年來,李洪柱是村子裡知名的瘋子,只不過由於他們家在他父親時候就名聲不壞,因此村子裡鄉親對他談不上照顧,但也不至於多為難欺負。

根據對這位叫李洪柱的宿體(蘇駿程覺得姑且這麼定性吧)記憶的追溯,並不記得當年考試有發揮失常一類的情況,相反,這段記憶似乎還特別清晰,以至於蘇駿程甚至清楚記得很多題目的具體內容以及“自已”的結題步驟乃至答案。出於長期在監委系統工作的職業敏感性,蘇駿程大膽想,這位李洪柱,大機率是遭遇了被人偷樑換柱冒名頂替了。

村頭高音喇叭還在播報著新聞,只不過這會已經從省級新聞轉到了市內新聞,頻繁出現的“王正恆”這個名字,將蘇駿程思緒強行又拉回了這個人身上。

是誰,能夠讓堂堂國家副議長墜亡呢?算來算去,也就那麼幾個人。不過無論如何,首先就要排除的無疑是大領導。當初,楚嶺別墅事件,正是在大領導三番五次批示都沒有任何實質性進展的情況下,才有了這個由國家監委第一副手擔任組長的專案組。也正是有了他的全力支援,這個案子才能不斷走向深水區,要說誰最希望揭開這個案子終極真相,大領導無疑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總不可能是他來斬斷專案組深挖線索的吧?

誰才是幕後主使呢?

更沒想到的是,自已竟然鬼使神差地穿越到了二十多年前王正恆擔任一把手的這個市。

是上天註定了要自已來從頭到尾地抽絲剝繭揭開真相的麼?

想到這裡,看看這副瘦弱的軀殼,回想自已本來那副壯碩的身體,蘇駿程不禁一陣苦笑。如今自已可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精神病人,通俗說就是瘋子。要一個瘋子去揭開這樣大事的真相,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大領導有句口頭禪,蘇駿程非常喜歡,那就是“打鐵還須自身硬”,把自已需要做的最基本事情做好,是實現任何長遠目標的先決條件。

對於自已目前情況來說,以李洪柱這個“開局”條件,王正恆那邊,恐怕只有另行謀劃了。當務之急,是謀生,是發展。

“出路”。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是困擾多少人一輩子的事。

前一世的自已,因為看夠了家鄉官僚的貪汙腐敗,橫行霸道,因此蘇駿程從小就發誓要做一把掃盡這些垃圾的掃帚,畢業後義無反顧地考進了以工作強度大且晉升前途渺茫的監委系統,一干就是將近二十年,從沒想過別的什麼出路。如今突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逼著換個不一樣的活法,也好。

二十多年前的這個時代,自已應該正在上初三,蘇駿程瞬間不禁心裡一慌,不知道在這個世界,自已是什麼樣的?如果見到了自已,應該怎麼辦?

但眼前還顧不到那麼多莫名其妙的煩惱,還是先解決好眼前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要解決的即是這位李洪柱精神病的問題。

村頭的高音喇叭總算是歇息了。不過李家明卻格外舍不得。因為高音喇叭停止播報新聞的時候,也就是要上課的時候了。

“鈴……”鈴聲準時響起。李家明不情不願地摸出了語文課本。

戰國時候,魏王派西門豹去管理漳河邊上的鄴。西門豹到了那個地方,看到田地荒蕪,人煙稀少,就找了位老大爺來,問他是怎麼回事。

老大爺說:“都是河伯娶媳婦給鬧的。河伯是漳河的神,每年要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要不給他送去,漳河就要發大水,把田地全淹了。”

西門豹問:“這話是誰說的?”

老大爺說:“巫婆說的。地方上的官紳每年出面給河伯辦喜事,硬逼著老百姓出錢。每鬧一次,他們要收幾百萬錢;辦喜事只花二三十萬,多下來的就跟巫婆分了。”

西門豹問:“新娘是哪兒來的?”

……

同桌趙芳已經哇哇晨讀起來,吵得李家明相當煩躁,懶洋洋地也讀了起來。

“砰!”

教室大門突然被撞開,剛剛還熱鬧非凡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