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吃點東西吧?”宋豐羽那幽幽的眼神,似曾相識的臉龐,讓李洪柱實在無法拒絕。而且,宋豐羽的家世,以及與陳雨的糾葛,他也想有一些瞭解。畢竟,萬一,這個時空和自已之前的那個時空會有一些不一樣呢?

“好呀,”宋豐羽嫣然一笑。

眼瞅見旁邊就有家小館子,李洪柱尋了個座坐下,微笑著把選單遞給宋豐羽。

宋豐羽不禁心裡發笑,這傢伙,說他講究吧,請姑娘家吃飯就隨便找這麼個小館子,說他不講究吧,他又知道把選單遞過來讓女士點菜,還蠻紳士。不過偶然在這種小館子吃飯,好像還蠻新鮮的,也不再扭捏,接過選單。別看館子不起眼,菜品還蠻豐富的,於是信手點了清蒸鱸魚、竹筍炒肉以及一份魚丸湯。

李洪柱又點了兩罐健力寶,將一罐開了插上吸管推到宋豐羽面前,故意呲牙咧嘴笑道,“不知道我這個癟三哪裡讓你很好奇?”

宋豐羽知道他是用剛剛陳雨的話自嘲,“比如我就好奇你怎麼看得出他的家世?”

“這個很簡單啦,福海省剛剛發生近華實業走私的案件,全省上下幾乎都清掃了一遍,敢在這當口還這麼飛揚跋扈,肯定家世非常不一般的人,才會有恃無恐嘛。”

李洪柱當然不會說自已是憑著另外時空記憶梳理的,隨便結合最近局勢編了一個理由。然後眼睛一轉,故意略帶誇張的神色,“不過我感覺你的家世不比他低呢。”

“不過是祖輩餘蔭,有什麼可威風的。”宋豐羽並沒因為李洪柱說她家世不凡而得意,“倒是你,真的很讓人好奇。”

“怎麼講?”李洪柱帶著淡淡笑意,但心底裡卻想,不知道是什麼細節讓她如此容易注意到,恐怕未必就是好事,以後必須得適當收斂才行。

說話間,菜已上齊,二人一邊吃一邊聊。

宋豐羽直勾勾地看著李洪柱眼睛,都幾乎讓李洪柱感到不自然,“比如說,你雖然穿著正裝,卻並不名貴,很普通很普通。但是,嗯……你整個人的氣場,尤其是你的眼神,卻絕對不像一般人。這種眼神,我就只在我爺爺還有華爺爺他們身上看到過。”

一個年輕女孩子就能透過自已眼神捕捉到這種資訊,李洪柱心裡不禁捏了一把汗,而且對方正看著自已,更是千萬不能露出馬腳,不動聲色地“誠懇”說道,“你會不會誤判了哦,我是因為要跟人談生意,所以才故意擺出一副老成架勢的。”

但這話宋豐羽顯然是不會相信的,眼睛一白,“你就編吧。”

李洪柱料到宋豐羽不會相信,把自已簡陋的名片遞過去,“喏,你看,真沒騙人。”

宋豐羽接過名片,掃了一眼,眼睛一亮,“呀,原來傲陽漆是你的呀!”

“談不上是我的,我只不過有幸擔任總經理而已,”李洪柱憨厚地笑著,露出潔白牙齒。

“不過你還是在騙人。”宋豐羽俏皮嬌嗔笑道,才不會被李洪柱這副憨厚模樣騙過呢,自已直覺絕對不會錯。至於油漆廠,雖然確實讓人讚歎那條廣告的靈感巧妙,但肯定不過是李洪柱身上最容易讓人看到的所謂成功罷了。

李洪柱攤攤手,一副你堅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的樣子,岔開話題,“剛剛那個陳雨……”

李洪柱沒有說太具體,但畢竟涉及到宋豐羽與其二人之間關係,貿然打聽,並不禮貌。倒是宋豐羽知道他意思似的,“他啊,嗬,不過又是傳統封建時代所謂豪門聯姻的把戲罷了。”隨即露出鄙夷的神色。

“哦,這樣,我其實想知道他具體家世,”李洪柱作出一副誠懇請教的架勢,“雖然猜測得到他家世不凡,但更具體的還真不知道。”

宋豐羽並沒有因為李洪柱打聽這些事而感覺不快,相反,她充分理解,畢竟,因為剛剛那一幕,陳雨很可能會因此而找李洪柱麻煩。

“他爺爺參加了新諸夏的建立事業,新諸夏成立後,當過魔都議長,陳雨是長房長子,一直被溺愛,於是就有你看到的那副樣子了。”

李洪柱雖然心裡早就知道了,但還是作出恍然大悟狀,“原來這樣,難怪那麼目中無人呢,說來真是諷刺,他爺爺早年投身偉大事業,恰恰是為了砸爛不平等的舊世界而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諸夏。”

“唉……”宋豐羽無奈嘆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你這人也真是,不想著可能得罪他而招來打擊報復,卻想著這些。”

“哈……”李洪柱大咧咧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不是說我不是一般人嗎,還怕他?再說,這不是在你地盤上嗎,他肯定不敢動我。”

宋豐羽笑吟吟看著李洪柱,好像看穿其把戲似的,“你那麼厲害,那你猜猜我家世唄?”哼哼,想讓我主動說自已家世,我偏不。

話術被宋豐羽一眼看穿,李洪柱略尷尬,不過看得出宋豐羽完全沒有不快的意思,也就釋然,“你姓宋,又是福海人,還能讓陳雨忌憚,想來想去,除了學貫中西的宋問之宋老先生,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宋問之其實在六十年代就去世了,當然不可能有這樣一位年幼的小孫女,時間對不上。只不過,能讓陳雨如此忌憚,李洪柱想來想去,確實想不到別的人。

這位宋問之是位奇人,他本身前朝進士,但卻果斷加入革命黨參與推翻封建王朝,後來發現革命果實被竊取後,晚年又毅然投身新諸夏的建立事業,曾擔任諸夏共和國首屆國家副議長,門生故吏遍天下,提攜過的學者、官員更是不計其數。至於其子女後人,李洪柱倒是沒怎麼注意。

如果宋豐羽確實是宋問之後裔,那麼確實是陳雨不敢輕易惹的,雖然他有個曾任魔都前議長的親爺爺和一個將軍大伯。

“那是我太爺爺啦……”宋豐羽大方承認道,“我就說你厲害吧。”

“稍微具備資訊梳理能力都能分析出來啦,何況,我應該還是屬於比較聰明的那種。”李洪柱故意說著俏皮話,畢竟自已目前可是才不到三十歲。

宋豐羽倒是很喜歡李洪柱這種青松俏皮,二人有說有笑,很快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那咱們就此別過?”李洪柱一邊喊過老闆買單,一邊詢問式地問道。

“那麼急呀,”然而宋豐羽卻好像並不打算就此言別,“如果你沒有急事的話,要不和我一起去我爺爺那裡看一看吧?我爺爺一定能和你聊得來!”

其實她心底裡卻是想著一定要帶李洪柱去爺爺那裡讓其再審視一番,因為她始終感覺這個李洪柱絕對不是一般人,但印象中又確實沒有哪家豪門有這樣一個子弟,而且李洪柱身上好像又沒有豪門子弟那種不自覺地所有的那種浮誇氣,反而有一種從民間走出來的草莽質樸氣息。

“這……方便嗎?會不會有些不合適?”女孩子臉皮薄,貿然拒絕會非常掃面子。而且,這樣剛認識宋豐羽就跑去拜訪老人家並不妥當,即便是宋豐羽邀請。女孩子邀請是一回事,長輩認可則是另外一回事,所以不禁提醒道。

李洪柱沒有直接拒絕,宋豐羽很開心,“當然方便了!走吧!”

路邊停著一輛嶄新的米白色紅旗轎車,不斷引來路人側目議論,如此漂亮的好車,李洪柱剛才也就注意到了。可惜李洪柱並不是太懂車,雖然直覺這輛價值不菲,但除了知道是紅旗,別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宋豐羽徑直開啟車門坐到了駕駛位上,再開啟副駕門,示意李洪柱上車。饒是有預感,李洪柱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直呼好傢伙,不愧是真豪門!

“車真不錯。”李洪柱由衷地讚道。

宋豐羽不禁得意介紹道,“紅旗7460特別紀念版,本來是國家送給爺爺的,但爺爺給了我,嘻嘻。”

她雖然有嘚瑟的意思,但其實也是在向李洪柱解釋,這車來路是正的。

李洪柱不禁對宋豐羽的爺爺更加好奇了。一般來說,父輩再顯赫,但在去世後,國家是不會因為父輩關係而如此刻意對其子女表示的。如此刻意獻禮,只會針對本人有特別貢獻才會如此。

不過由此可以看出宋豐羽的爺爺對這個孫女確實是疼愛。

汽車先是沿著海邊兜兜轉轉,然後轉入市區,再一路開進福海大學,又兜兜轉轉,終於在一片綠蔭掩映中的小院子前停了下來。

“爺爺,我來啦……”宋豐羽甜甜地呼喊,隨即,就看到院子裡一位白髮老者抬起了頭,臉上滿是幸福,“小羽來啦,來得好,來得好,快給爺爺做福鼎肉片,好幾天沒吃,爺爺都饞死啦。”

“哼,來了就讓人家做飯!”宋豐羽嬌嗔著“埋怨”爺爺,不過轉瞬即是滿臉笑意,給爺爺介紹李洪柱,“我給你帶了一位年輕朋友來哦。傲陽油漆廠的總經理,李洪柱。”

老人先是一喜,但轉瞬臉上閃過一絲陰霾,看向李洪柱的目光變得挑剔起來,儼然是審視未來孫女婿一般。

李洪柱則是一直在腦海裡搜尋相關資訊,汽車開進福海大學時候他就好像捕捉到了一點東西,此刻,他看著老人樣子,猛地回憶起來,驚呼道,“莫非您就是福海大學前校長宋思行宋老?!”

老人嘴角一撇,吹著鬍子,一副不樂意樣子,“小羽呀,你這什麼朋友呀,這不都不知道我是誰嗎,怎麼就朋友了?”

宋豐羽嘻嘻一笑,“他這不都猜出來您是誰了嗎。”

李洪柱這下確認對方就是宋思行了,瞬間激動了起來。宋思行可不僅僅是福海大學前校長這麼簡單,而且還是著名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尤其是讓李洪柱喜歡的是,八十年代一些人鼓譟諸夏文明是落後腐朽大河文明,鼓吹西方文明才代表先進、文明那會兒,宋思行是站出來旗幟鮮明反對的主要學者之一。

真沒想到,宋思行竟然是宋問之兒子!更沒想到,自已在另外一個時空完全沒見過的人,竟然在這裡以這樣一種方式見到。

“實在沒想到,您就是八十年代旗幟鮮明批判西化思潮的宋老!請您受我一拜!”李洪柱像見到偶像一樣,恭恭敬敬地給宋思行鞠了一躬。

此事是宋思行一生頗為重視之事,李洪柱開口即提到這茬,他不覺一愣,隨即想到孫女剛剛的介紹,審視地問,“傲陽油漆廠是你的?”

“不不不,當時工廠不得已改制,我機緣巧合之下擔任了總經理一職而已。”李洪柱謙遜回答道。

“嗯……”宋思行臉色稍微鬆弛,指了指宋豐羽,“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今天在海邊魔都前議長陳義真那個神經病孫子陳雨糾纏我,被他呵斥了一通,就這麼認識了。”宋豐羽搶著說道。

“什麼?!”陳義真的孫子竟然敢糾纏自已孫女!真是無法無天!宋思行不覺怒從中來。馬上又想到,就面前這個小夥子,竟然敢當街呵斥陳義真的孫子?好樣的!不覺更加仔細地審視起李洪柱。

一開始,他只是本能地防著孫女被什麼奶油小生給騙走了,沒怎麼仔細,此刻,他才猛然捕捉到李洪柱身上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經過剛才宋豐羽那一幕,此刻李洪柱已經極力收斂掩飾,然而宋思行什麼人,一個年齡比諸夏共和國曆史都還長的知名學者,任李洪柱如何隱藏,也不可能完全躲過宋思行眼睛的。尤其是李洪柱的眼神。

“陳義真人倒是不壞,但就是對陳雨這個孫子溺愛太過,你可得防著點吶。”老人態度終於緩和了下來,提醒道。

李洪柱感覺到宋思行的緩和以及善意,更加恭敬,“謝謝宋老提醒,他在魔都,我主要在南江,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宋思行點了點頭,坐到竹椅上,同時揮手示意李洪柱也坐下,給李洪柱倒上茶,然後又給自已倒上,“你那個傲陽漆廣告做得很好,瓷器白,諸夏紅,琉璃黃,還有那個,哦,煙雨青,玄武黑,都非常具有諸夏文化氣息。就應該多從諸夏悠久的文化中汲取營養。”

“您說得是。我們正在以諸夏傳統色系為基礎,結合現代色彩學,研發更多更豐富顏色的油漆,命名也將採用諸夏傳統的顏色命名方式。”李洪柱像彙報工作一樣恭敬回答。並非因為對方是宋豐羽的爺爺,主要是因為對方是一位值得尊敬、理應尊敬的有拳拳愛國之心的泰斗學者。

“呀……真的嗎?”本來在一邊的宋豐羽立馬湊了過來,“太好啦太好啦,我就是學國畫的,我要參加!李總,我要應聘去你的公司!”

“去去去,趕緊給爺爺做肉片去!”宋思行笑著將孫女趕一邊去,繼續和李洪柱聊起來。剛剛李洪柱的回答讓他非常滿意,從諸夏文化中汲取營養,可不是說說而已就能算數的,關鍵看是怎麼做的。

而且,李洪柱流露出的正氣,讓他很放心。

“宋老,您是古文字和古史學家,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聊了一會後,李洪柱突然想起上次宮希古講述後一直困擾自已的疑問。

提到自已專業領域,宋思行自然不會拒絕,“說什麼請教,一起討論啦,還不知道有沒有超出我知識範圍呢。”

“您老太謙虛了,”李洪柱恭恭敬敬地,然後正色問道,“我的疑問是關於河圖洛書的,我聽到有一種說法,說其實歷史上只有河圖,沒有洛書,這個說法可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