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邊尚未泛起魚肚白,林聽便獨自一人早早地來到了清河郡守梁壽年的府邸門前。她剛走到門口,還未及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悲慼的哭聲。
\"我的老爺啊~你怎麼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呢?怎能如此狠心拋下我們孤兒寡母啊!\" 這哭喪之人,正是梁壽年的夫人梁趙氏。
\"妹妹莫急,我定當竭盡全力,催促下屬儘快找到郡守大人。\" 在一旁安慰的,則是清河縣縣令趙文,也是梁趙氏的兄長。
林聽站在門口,一邊悠閒地嗑著瓜子,一邊津津有味地聽著裡面的動靜。她似乎並不急於進入府內,彷彿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手中的瓜子嗑完,她才不緊不慢地邁步走了進去。
正在趙文不知所措之際,他突然看到了出現在視野內的林聽。起初,趙文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使勁揉了揉,直到第二眼才真正確定眼前之人就是林聽。
趙文愣了好半晌,突然大叫一聲:“啊!林……林林……林聽?你回來了!有救了!”他的聲音充滿了驚喜和希望。
然而,林聽卻嫌棄地瞥了一眼趙文,緩緩開口道:“趙縣令,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成熟。”她的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聽到趙文口中的名字,梁趙氏立刻撲了過去,緊緊拉住林聽的手,淚流滿面地哭喊道:“林姑娘,林大夫,林神醫!求求您救救我夫君吧!”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哀求,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林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安撫住了梁趙氏的情緒,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深吸一口氣,輕聲問道:\"夫人,請您節哀順變。接下來,我需要向您詢問一些重要的問題,請您務必如實回答。\"說完,林聽從懷中掏出一支筆和一張紙,準備記錄下梁趙氏所說的每一句話。
梁趙氏微微顫抖著嘴唇,緊張地點了點頭,表示願意配合。她的眼神充滿了無助和恐懼,彷彿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林聽用溫和而堅定的聲音繼續問道:\"那麼,第一個問題,您的夫君梁壽年已經失蹤多長時間了?\"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梁趙氏,期待著她的回答。
梁趙氏默默地嚥了口唾沫,聲音略微沙啞地說道:\"已經......已經五天了。\"她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似乎隨時都可能決堤而出。
林聽微微點頭,繼續追問:\"那麼,您是如何發現他失蹤的呢?請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她的筆觸在紙上輕輕滑動,準備記錄下每一個關鍵細節。
梁趙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的情緒穩定下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緩緩講述道:\"我的夫君一向非常顧家,平日裡就算工作再繁忙,他也會堅持每晚回家。可是這次,我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卻始終未見他的身影。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郡府的事務太過繁瑣,導致他一夜未歸。於是,我打算親手做些食物送到郡府去,以表達對他的關心。然而,當我到達郡府時,他們竟然告訴我,我家老爺早已說過要回家了。\"說到這裡,梁趙氏的聲音再次哽咽起來,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林聽微微抬起手來,很有禮貌地輕拍著梁趙氏的肩膀,語氣平靜地向她提出心中的疑問:“難道您就沒有想過,會不會是您的丈夫在外面養了其他女人呢?比如說,什麼外室之類的……”
梁趙氏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猛地一拍桌子,臉上露出些許怒意,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的夫君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絕對不會背叛我!”
林聽見狀,只能無奈地點點頭,表示理解。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激怒梁趙氏,於是換了個話題,繼續問道:“那麼,在您的夫君失蹤之前,他都做了些什麼呢?”
梁趙氏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道:“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的夫君正在忙著處理那些離奇的病症……”
“好的,今日問詢就到這裡,夫人你好好休息,一有線索我立馬告訴你,那麼在下先告辭了。”林聽語氣沉穩地說道,然後緩緩地將紙筆收拾好,準備起身離去。在離開之前,他還特意拽住趙文,示意他一同離開。
當他們走到門口時,林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目光凝視著梁趙氏,詢問道:“梁大人失蹤的這五天裡,是否有人給你們傳遞過任何訊息呢?”
梁趙氏輕輕地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收到任何相關的資訊。
出了門,上了馬車後,林聽才稍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對趙文說:“依我所見,梁壽年十之八九已經遭遇不測了。按常理,如果他是被綁架,這麼多天過去了,綁匪多多少少都會提出些要求。然而,這些天郡守府卻異常安靜......”
趙文默默地傾聽著,許久都沒有說話。終於,他打破了沉默:“不瞞小林神醫,其實本官早就有這樣的擔憂,只是一直不敢告訴舍妹罷了。”
林聽微微點頭,表示理解他的顧慮。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各自思考著接下來的行動。
過了一會兒,林聽拍了拍趙文的肩膀,堅定地說:“好了,先別想太多了。現在帶我去郡府吧,我要檢視一下樑壽年整理好的卷宗,或許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趙文點了點頭,隨即吩咐車伕駕車前往郡府。車廂內瀰漫著一股緊張而嚴肅的氛圍,他們都心知肚明,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可能是一場艱難的挑戰,但他們必須勇敢面對,為尋找真相竭盡全力
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郡府門前,車輪發出一陣嘎吱聲。林聽輕盈地下了車,腳步輕快熟門熟路地走向存放卷宗的地方。
一年多沒有回來了,這間檔房似乎有些變化。林聽環顧四周,稍作思考後,開始尋找起有關這一年來清河怪病的卷宗。她翻找了一會兒,終於在一堆檔案中找到了目標。
林聽小心翼翼地拿起卷宗,坐在案桌前,仔細閱讀著上面的文字。這是梁壽年的筆記,記載著清河怪病的詳細情況:
“貞觀三年末,清河縣突發怪病,患者初期會感到頭腦昏沉,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次日,症狀加劇,病人開始不斷嘔吐,身體也變得虛弱無力。到了第三天,全身浮腫,面目青紫,狀況令人擔憂。第四天,患者陷入昏迷狀態,對外界毫無反應。最後,在第五天,他們會在極度的痛苦中離世。曾經有多位醫者嘗試透過針灸和切脈等方法查詢病因,但都未能成功。”
林聽皺起眉頭,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全神貫注地思考著這些描述所蘊含的資訊,並緊接著繼續看向後面的內容。
“怪病橫行,本官深感詫異與困惑,於是下令讓手下之人徹查此事,不久便得知所有患者都曾經找同一位卦師算過命。如此看來,問題似乎出現在這位神秘的卦師身上。於是,本官毫不猶豫地派遣人手前去緝拿此人,但沒想到這卦師竟然已經逃之夭夭,顯然是早有預謀。本官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林聽翻過一頁,繼續往下讀。
“本來只是想祭奠一下那些不幸離世的人,卻驚愕地發現死者的遺體竟然不知所蹤。”
“經過多番輾轉打聽,本官終於探尋到了卦師的藏匿之處。我小心翼翼地帶領一隊親信,準備親自出馬將其逮捕歸案。就在此時,碰巧撞見卦師正在與他背後的人交談。然而,正當本官看清那幕後黑手的真面目時……”卷宗寫到這裡戛然而止,後面的部分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掉了一般。
林聽緊緊盯著那道被撕開的痕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綁架樑壽年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這背後之人,那麼這個人究竟是誰呢?失蹤的屍體又去向何方呢?”無數個疑問湧上心頭,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林聽合上卷宗,陷入沉思之中。她轉過頭,目光銳利地盯著趙文,說道:“趙大人,依我所見,目前最緊迫的事情就是找到那位卦師。唯有找到他,方能揭開這層層迷霧。”
趙文點頭表示同意,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然而,我們要如何去尋找這位行蹤飄忽、難以捉摸的卦師呢?”
林聽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湊巧的是,對於山醫命相卜這些方面,在下也稍有涉獵。”
話畢,林聽煞有介事地舉起手掌,閉上眼睛開始掐算起來,口中還唸唸有詞:“天乙尋人法,日辰天干尋戊已,落宮之處細推詳。”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林聽才緩緩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濁氣,然後走到案桌旁重新坐下。
趙文緊張地注視著林聽,暗自祈禱她真的能夠算出卦師的下落。
林聽定了定神,緩緩開口道:“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我就知道那個老登說要教我這些是在騙我。”
趙文默默地嘆了口氣,對於林聽這樣的舉動,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然而,林聽似乎並沒有放棄的意思,只見她把手伸進兜裡,不停地摸索著什麼。最後,她竟然掏出了一堆蓍草!趙文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看著她手中的那一大堆東西,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
林聽一臉天真地回答道:“蓍草占卜啊,你不知道嗎?”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驚訝。
趙文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已只是聽說過這種占卜方式,但從未真正見過。他好奇地湊近那些蓍草,仔細觀察起來。這些蓍草看起來普普通通,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林聽將那五十根蓍草整齊地排列好,然後慢慢地張開嘴巴說道:“首先要準備好五十根蓍草。接下來,從這五十根蓍草中隨意取出一根放在一邊,它象徵著太極。緊接著,把剩餘的四十九根蓍草隨意地分成左右兩堆,它們代表著天地兩儀。再從右邊的一堆中取出一根,用手指夾住它,放置在左手的小指和無名指之間,這個動作象徵著人。隨後,我們需要按照每四根為一組的方式來數數左右兩邊的蓍草。一直數到每堆蓍草剩下的數量都能被四除盡,並且餘數要麼是一,要麼是二,要麼是三,如果能夠整除,則視為餘數為四。這個過程被稱作‘一變’。完成‘一變’後,將左右兩堆蓍草混合在一起,然後再次重複剛才的步驟,得到‘二變’。繼續重複這個過程,可以得到‘三變’。最終,我們可以根據三次變化後剩下的蓍草總數,確定與之相對應的卦象。”
趙文聽完搖了搖頭,表示自已完全不理解。然而,林聽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開始算起卦來。沒過多久,卦象就算出來了。
“九、八、七、六……九、八。坎卦,臥槽!兇卦!”得出結果後,林聽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卦象,臉上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又發不出聲音來。他的手指緊緊地攥著,掌心滲出了絲絲汗水,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這一刻,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整個世界都變得異常安靜。只有那張卦像靜靜地躺在那裡,散發著一種神秘而壓抑的氣息。
林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波瀾。她緊緊握住手中的蓍草,一遍又一遍地擺弄著,目光專注而堅定。然而,每次卦象顯示出來的結果都越發兇險,彷彿命運在無情地嘲笑她的努力。
她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已的能力和判斷力,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挫敗感。林聽咬咬牙,再次深吸一口氣,暗自告訴自已要冷靜。
就在這時,林聽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閉上雙眼,集中精神,用盡全身力氣將意念傾注於卦象之中,然後,猛地一睜眼,伸出手強行將原本的兇卦擺弄成了吉卦。
站在一旁的趙文目睹了這一幕,簡直哭笑不得。他無奈地搖搖頭,長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對於林聽的行為,他已經無話可說。這位小林神醫,雖然醫術高明,但有時候卻如此……彪,甚至無法用正常人的腦子去思考她。
趙文心想,看來還是得靠自已去尋找那位神秘的卦師了。畢竟,一個會因為醉酒而買下整個南風館、還敢去義莊偷屍體的人,實在難以令人放心。或許,只有親自出馬,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