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王妃輕撫著莊少禹的臉龐,回憶中那人的臉漸漸浮出水面。

赫貴妃是商賈出身,不喜奢,常著素衣,清素若九秋之菊,這般素雅的裝扮下卻有著一副極其矜貴張揚的容貌。

明豔的眉眼,一顰一笑都讓那海棠失了光彩。

永寧王妃僅是遠遠地看了眼,卻是難以忘懷。在聽聞赫貴妃誕下皇子的訊息時,便好奇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這般。

今日一見,少年的臉,無論是五官的輪廓,還是眉宇中隱隱透出的那股矜貴,都與故人的宛如一張。

彷彿是記憶中的那個人帶著過去那些不復存在的東西又回來了。

不同故人的內斂沉穩,少年終歸還是少年,眼裡那份欲上青天覽明月的豪放不羈是藏不住的。

“像,簡直太像了…”永寧王妃眼圈泛著紅,晶瑩的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嘴裡不停地喃喃道。

莊少禹詫異地看著她,說道:“永寧王妃?”

“啊…失禮了殿下,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多愁傷感。”永寧王妃回過神來,收回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淚水,“妾身與貴妃是舊時好友,當年也是貴妃向陛下舉薦,才有今日的永寧王和王妃。”

葉雲之問道:“您孃家也是江南的?”

永寧王妃點點頭,笑了笑說:“不錯,貴妃與妾身是幼時的玩伴,家父常常帶妾身去赫府上拜訪。”

“那您認得這個嗎?”莊少禹從懷裡掏出了海東青戒指,放在了永寧王夫婦面前。

永寧王夫婦接過戒指,仔細打量了一番,二人瞬間面面相覷,視線開始變得飄忽不定。

“殿下這戒指從何而來。”永寧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面露難色。

“我母妃留給我的。”莊少禹見這二人相互對視,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心知他們定知曉些什麼。

他緩緩地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輕輕地轉動著。

“殿下,不可!”永寧王見狀連忙說道,音調也不禁高了幾度。

莊少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又抬起頭,眯著眼狐疑地看著永寧王。

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唇邊隱約浮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卻又轉瞬即逝。

“殿下…… ”永寧王猶豫再三地看了看莊少禹,又看了看身旁的永寧王妃。

莊少禹看永寧王猶豫的樣子,於是屏退了下人,房中只留著葉雲之。

沉思了一會兒,開口道,“這的的確確是貴妃的東西。”

莊少禹垂眼,撫摸著手上戒指:“可,我母妃出身江南,海東青分明來自草原。”

“貴妃曾在汝寧待過兩年,本王便是那時與貴妃和王妃相識的。”永寧王笑著牽起王妃的手,繼續道,“貴妃那是還不是赫貴妃,不過一介商賈之女,我們三結為好友,每日歡酒縱馬,貴妃雖未女子,但是與尋常家女子不同。她喜歡搗鼓一些異術和異香,身邊都是常伴著香味。”

異術,異香?

聽到這莊少禹忽然愣了一下,這些日子以來的片段全都串在了一起,事情彷彿變得明朗起來。

“凝香閣便是在那段時間建立起來的?”楚寧轉頭與莊少禹的視線碰上了,眼裡閃了一下,好像是在確認點什麼。

“不錯,凝香閣是貴妃一手建立。貴妃的藥人之術爐火純青,在陛下征討莊戾帝時也是立下了赫赫戰功。”永寧王妃回答道,“這枚戒指便是凝香閣閣主的印信。”

“您是說我母妃…”雖然莊少禹心中早已有所懷疑,但如今親耳聽聞,卻有些不知所措。

“那又陛下登基後要嚴禁藥人之術,趕殺術人?”葉雲之輕輕揉了揉莊少禹的手,問道。

“ 曾親眼目睹藥人之術的厲害,若是被餘孽所用,屆時定會造成不少麻煩。”軟著的身子一下子有了支撐,莊少禹藉著力,稍微微地放鬆了下來,“與其留著麻煩,不如趕盡殺絕,除之而後快。”

至於母妃,皇宮便是她的金絲籠。

陛下以愛之名將她軟禁起來,怕的就是日後母妃不受他控制。

……

“殿下,晚點我派人送點奶酒和乳酪酥過來。”楚寧臨走前,小聲在他耳邊說道,“對你的胃疾有幫助。”

莊少禹點點頭,說:“多謝了。”

待永寧王一家離開後,無力感遍佈全身,莊少禹瞬間軟著躺了下去,疲憊感從四肢鑽進骨髓。

他好似被疲憊感征服了,頭在劇烈的疼痛著,連心也是。

陛下給母妃打造了一個富麗堂皇的金絲籠。

而想要打造一個完美的金絲籠,他的出生就是最後一道工序,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道工序。

莊少禹呆滯地望著床頂的那塊木板,回想著母妃生前的模樣。

她並沒有穿著華麗的服飾,頭上也沒有如其他後宮嬪妃般戴著各種頭飾金釵子,簡單的髮髻上只插著一枝玉簪子。

只是莊少禹再怎麼努力地去回想著,母妃的臉上始終是一團霧。

是不是時間久了,連他也不記得母妃了。

還是說這是母妃在懲罰他。

“在想什麼?”葉雲之坐在他旁邊,見他在發呆,於是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頰。

思緒被拉扯回來,莊少禹回過神,搖了搖頭說:“無事,就是在想母妃的樣子。”

“我剛讓人去國師府送了信,今晚我在這陪你。”

“不行眼下形勢特殊,哥哥是繼位國師,今日冒然出府,晚上不可在這般了。”莊少禹把被窩裡的手掏出來,與他十指相扣,“不可落人口舌。”

如今局勢緊張,莊少禹中毒一事已掀起軒然大波,眼下陛下的眼睛正盯著安定王府,葉雲之今日冒然出現,就怕他會因此獲罪。

葉雲之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只不過那晚莊少禹那副毅然赴死的笑容無時無刻對映在他的腦海中。

中毒一事一出,他便覺得不對勁。

久經沙場之人的五感極其靈敏,又怎麼會察覺不出那酒裡有問題。

“阿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葉雲之問道。

他話音剛落,莊少禹便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把頭倚在他肩上,說:“自是沒有,只想著好好養著身子迎哥哥回府。”

“當真?”葉雲之並不相信,因為莊少禹的計劃裡從來都沒有包含他。

正因如此,少年心底在謀劃什麼,他無從知曉,只能一步步不停地試探。

不停地向少年證明自己,自己是可以值得信賴的。

莊少禹點點頭,環著那人腰上的手往裡收了收勁,淺笑著說:“嗯,哥哥親親我,這樣好得快些。”

葉雲之並未將心底的話說出來,只是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著頭輕輕附上他的唇。

兩唇相碰,引發出了不同的溫度,如烈火般燃燒著他們彼此的身體。

“唔…嗯,”被吻得情迷意亂的莊少禹,被情慾勾引著發出了些不一樣的小聲響。

此刻的他渾身燥熱,使勁抓著葉雲之後背的衣裳,如蝮蛇捕食獵物般的探頭,不斷地勾著那人回吻自己。

葉雲之也像是著了魔般,瘋狂地吻著少年。

蝮蛇以蛇口感知溫度,他希望少年也只從他身上尋得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