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殿下醒了!”蘇溪的叫喊聲惹得他耳朵疼。
錦無端著碗,匆匆忙忙地推開門,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也未來得及拂去,雲霜在夜裡的時候已經被叫回國師府了,現在府裡的藥房裡只剩下一個小童。
“殿下,您嚇死我了。”他將碗遞給了莊少禹,看其把藥喝得一口不剩時才安了心。
莊少禹是被蘇溪揹回來的,躺在蘇溪背上的他臉連著嘴唇一道慘白,受了一宿的涼氣,身上早已失了溫度,宛如一具屍體。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莊少禹咧開嘴,笑了笑。
但在眾人眼中,與其說是笑,不如說只是在拉動嘴角。
“殿下,您當真不能再用真氣了。”錦無無奈道。
好不容易封了的真氣,竟又被莊少禹悄悄解了開,昨晚運用了點真氣,真氣便開始亂竄。
再用下去,怕是連命都會沒有。
“知道了,下去吧。”疲倦感還是沒有消散,一直蔓延到了全身,莊少禹無力地擺了擺手,目光直盯著窗外。
蘇溪欲想說些什麼時,卻被錦無扯了出去。
直到這屋內只剩他一人之時,疲倦之態才盡顯於表,他看了看身旁空著的位置,空蕩的屋內,好像一切都回到過去過去的六年了。
低落又是佔據上風,他回顧這段時日的自己,葉雲之又回到自己身邊,他開心得忘乎所以,已經忘了這副模樣才是真實的自己。
這段時日裡的他,好似在扮演著一個極其不光彩的跳樑小醜。
他已經有些吃力了,盼望著那個盡頭早些到來。
“啊,媽的….”莊少禹忍不住嘆了口氣,從床頭暗格中拿出了那枚海東青戒指和那紅瑪瑙玉耳環比對著。
秦子安和楚寧昨夜行的那條路是莊少禹回府常走的路,昨夜他們出了斐將軍府時,已是起風了,蘇溪怕莊少禹受涼便提議從附近的一條路繞道而行。
不料剛行沒多久,那條路就傳來刀劍揮舞的動靜,他覺得不對勁,便命蘇溪轉頭去瞧瞧。
看那群藥人的樣子,像是早就在那裡等著了,應該提前打聽過。
怕是衝著他來的。
而秦子安和楚寧不過是兩個被迫捲入的倒黴蛋罷了。
不過這樣也好,也省了他想盡法子拉他倆入局。
看來他還得好好感謝那幕後之人。
“殿下,殿下!”蘇溪在外頭敲了敲門,“劉公公來了。”
劉公公?
昨夜之事動靜如此之大,也該傳到宮中那位的耳朵裡了。
“知道了,我整理一下。”莊少禹側頭,梳理著頭髮,換上一身簡單的寬袖錦袍便推開了門。
待他來到庭前,劉公公帶著幾個宮人正在庭前等待著。
劉公公見莊少禹一出現,行稽首禮,:“參見安定王。”
“劉公公快快請起,今日這是?”莊少禹剛起身,身子骨還有些軟,就讓蘇溪攙扶著。
“王爺,陛下讓你趕緊進宮一趟呢,馬車都給您備好了!”劉公公露出了一臉難為的樣子,在莊少禹耳邊低聲道,“小國師的事情傳到陛下那兒了,陛下正龍顏大怒著呢。”
莊少禹點點頭,便帶上蘇溪,登上了去宮裡的那輛馬車。
……
一入天水閣,秦子安、楚寧以及幾個文臣低著頭,直挺挺地站在金龍書案前。
男人黑著臉,面對著他們,地上盡數散落著幾篇奏摺。
“參見陛下。”莊少禹緩緩地跪下,行了稽首禮。
“嗯,來了。”莊肅帝語氣與他的表情如出一轍,冷漠明顯,“說說昨晚的事情吧。”
他打量了一下底下跪著的少年,蒼白的臉,繃帶裹著的手背,以及那神似那個女人的眉眼,是多麼的傲慢和無禮,厭惡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於是他決定無視少年的跪拜,即使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那又如何。
他是天子,誰敢說他是錯的?
莊肅帝眼中的那絲厭惡感被莊少禹捕捉到,少年心裡暗自嘲笑著這位虛偽的父親。
莊少禹挺直著上半身,眼神還是依舊的冷漠,將昨夜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放肆!”莊肅帝勃然大怒,語調高了不少,一把開啟了劉公公遞來的茶杯,滾燙的茶水揮灑了出去,茶杯在莊少禹面前碎成了幾片,“此等邪術,朕登基便下禁令,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眾人見此,更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陛下請息怒。”洛逸清連忙出來打個了圓場。
“息怒?區區幾個藥人都處理不好,還讓小國師受了傷。”說著,莊肅帝眯著眼睛,看了看莊少禹,“洛卿你說朕如何息怒?”
此話一出,秦子安和楚寧都愣了愣,莊肅帝這只是在尋個出氣物件。
“皆因臣而起,請陛下降罪。”莊少禹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跪得有些久,地上的涼意慢慢侵蝕著他的膝蓋,膝蓋已經有些兒發麻了。
“陛下!”在莊肅帝欲開口時,楚寧忽的跪了一下,“昨夜之事,不妨交給安定王查辦,也好給他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莊肅帝不語,看著跪著的那兩人,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也罷,五日之內將操縱邪術之人一舉抓獲,否則提人頭見朕!”
楚寧手暗自推了推出神的莊少禹。
莊少禹回過神來,又是磕了個頭,道:“臣遵旨。”
莊肅帝便不再看他了,帶著幾位文臣便離開了。
待天水閣內只剩下莊少禹三人時,秦子安和楚寧舒了口氣,連忙攙扶著莊少禹起來。
跪了半柱香,莊少禹的下半身已是有些無力,被攙扶著起來的時候更是吃力。
“沒事吧。”楚寧問道。
莊少禹搖搖頭。
“本以為虎毒不食子,今日一看倒也不過如此。”秦子安說道。
“不可胡說。”楚寧敲了敲秦子安的頭,“還是好好想想從哪調查吧。”
……
三人同行,回到了安定王府。
“這是怎麼了?”錦無見莊少禹是被攙扶著回來的,趕忙讓他坐下,掀開他的袴褲,一雙白皙的腿上赫然出現了兩個大的淤青。
“死不了。”莊少禹淡淡地說道。
錦無翻了個大白眼,不再說話,繼續給他上著藥。
“少禹兄,你平日有用花露的習慣嗎?”藥味在庭裡瀰漫開來,秦子安嗅了嗅,忽然想起了些什麼。
莊少禹不解地搖了搖頭,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那晚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我本來不在意,以為是你身上用的花露。”他鼓著腮幫子,思考道,“仔細想想那味道並不常見,好像是麝香。”
麝香?
難道是她?
莊少禹腦海裡浮現出了那日回京途中在路上注意到的那抹背影。
“麝香在京中不常見,除了宮裡,整個京城怕是隻有凝香閣。”楚寧說道。
凝香閣是京城最大的香料鋪子,各種奇香異香在那裡皆能尋到,價格高昂,在那兒擲千金得一香的事情常有。
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買賣,暗地裡擲千金得的可能不是香料,而是命。
“這事本就不該牽扯到你們。”莊少禹說道,“全權交給我吧。”
“那局是什麼?”楚寧翹著腿,又是一副紈絝樣。
那晚莊少禹一現身,那群藥人便瘋了似的朝著他去的時候,他便猜測這是衝莊少禹來的,
他本以為這是莊少禹設的局,為的就是拉他們站隊。但今日的天水閣和現在,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不是這樣,那為的是什麼,楚寧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