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張老頭的曾孫

吃完飯，時間還早。

沈瀟送雲遮回了酒店。

“對了，你今天不用去醫院上班嗎？”

都吃完飯了，沈瀟才想起來今天週二，是工作日。

雲遮愣了一下，快速道：“我輪休。”

沈瀟只是突然想起來問一嘴而已，也沒別的意思，她點點頭，去車庫把小電驢開出來。

雲遮斜靠在金豐酒店大門，看見沈瀟開車走遠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醫院的事安排好了嗎？”

對面說了一句話，雲遮沒回，直接掛了電話。

沈瀟隨後去了市中心醫院。

昨天突然離開，沈瀟覺得該和沈衛國解釋一下。

沈瀟跟相熟的護士打了聲招呼，推開癌症病房的門就要進去。

一股冷風吹出來，沈瀟聽到了陌生的男聲。

男人有著濃重的外國口音，一口不熟練的普通話聽得人直皺眉頭。

沈瀟下意識關上門，動作放得很輕。

“我親愛的沈，你生病了？”

“有屁就放！”

是沈衛國的聲音！

沈瀟咬唇，心裡有些奇怪。

沈衛國在她心中是一個老好人，對人有禮貌，也很熱心幫助他人。

她第一次聽到，沈衛國用不耐煩的語氣對待別人。

外國人沒有繼續用蹩腳的普通話，他換了一種語言，嘰裡哇啦地說了很長一句。

說話的語氣十分激動。

沈瀟從小接受雙語教育，還在大學期間選修過多門語言。

可是外國人說的話她一點也聽不懂。

有俄羅斯語的彈舌音，也有英式英語特有的連詞習慣，像是多門語言糅雜在一起說的感覺。

沈瀟調動自己所有的語言神經，勉勉強強能聽懂幾個詞。

“他們、那件事、地方、幫我。”

聽完外國人說話，癌症病房一時間十分安靜，沈衛國沒有馬上回復。

沈瀟趴在門前，耳朵緊貼著病房冰冷的鐵門。

她不自覺地放緩呼吸，腦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什麼。

沈衛國用普通話回覆了外國人。

“後天再來找我。”

“謝謝你，沈。”

外國人的語氣很驚喜，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隨後，裡面傳出椅子挪動的聲音，裡面的人要出來了。

沈瀟趕緊直起身，踮起腳尖躲到走廊拐角。

癌症病房的門被開啟。

走出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外國人滿臉的麻子，塌鼻樑，身高估計只有一米六的樣子。

屬於放進人群堆裡就找不到的型別。

沈瀟覺得外國人有一點眼熟，好像前不久在哪裡見過。

她的目光緊緊跟著他，看著他坐上電梯，消失在醫院。

今天溫度還算舒適，帶點涼意的風從窗戶吹進來。

走廊拐角靠窗，風帶動沈瀟烏黑的頭髮。

髮絲舞動，沈瀟把遮擋視線的頭髮紮起來，紮成利落的丸子頭。

沈衛國認識外國人。

這個認知讓沈瀟覺得新奇。

沈衛國在她印象中就是一個安安分分的上班族。

坐在電子廠裡當文員，能接觸到人不是上級就是同事，根本沒途徑認識外國人。

沈瀟一個人站在走廊裡胡思亂想。

“瀟瀟？你怎麼來了？”

李芸香的聲音在身前響起。

沈瀟抬眼望去，面前的李芸香戴了一頂黑色遮陽帽，手裡拿著黃色的飯盒。

“媽，你來給爸送飯？”沈瀟問完，想起今天週二，又問：“大學今天不是有課嗎？”

李芸香被問得一愣，抓緊懷中的飯盒。

“大學啊……老師今天請假了，所以提前下課。”

李芸香的表情和剛才雲遮的表情一模一樣，沈瀟心中古怪。

李芸香的老年大學是自己找的，沈瀟只是看過宣傳手冊，上網查了一下，覺得不錯就同意了。

沈瀟沒跟李芸香去過大學。

“媽，改天我去你學校逛逛。”

李芸香眼光閃爍，“行。”

沈瀟和李芸香一前一後走進病房。

癌症病房裡只有沈衛國一個人，他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

“衛國，我來送飯了。”

“爸，我來了。”

兩人同時出聲，沈衛國轉頭，看著沈瀟。

“今天怎麼穿得這麼好看？和三白那小子去約會？”沈衛國玩笑道。

沈瀟紅了臉，撒嬌道：“哎呀，你別問。”

沈衛國呵呵一笑，“都要結婚了還這麼害羞，以後進洞房要怎麼辦？”

沈衛國無心的一句話提醒了沈瀟。

她現在還和李三白有明面上的婚約，她得想個法子，讓家裡人都知道她結婚了，但不是和李三白。

“爸，今天他好討厭，都不讓我穿高跟鞋出門，煩死了。”

沈瀟邊說邊注意沈衛國的情緒，如果發現不對勁，她會馬上轉移話題。

聽到這話，沈衛國皺起眉頭。

“李三白有病？憑什麼管你穿不穿高跟鞋，我家瀟瀟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別管那傻子說的話。”

說完，沈衛國好像還不解氣，他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沈瀟急忙撲上前，握住沈衛國的手機。

“爸，我單方面冷戰中，你打電話過去，我很尷尬。”

沈衛國猶豫兩秒，最後鬆開手。

沈瀟拿過手機放到床頭櫃上，“爸，先吃飯。”

李芸香扭開飯盒，飯盒有三層。

第一層裝了熱騰騰的白飯，第二層裝著耗油生菜，第三層裝了一碗清澈的雞湯。

雞湯表面浮著油星，一塊肉都沒有。

沈衛國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李芸香不敢做重油重鹽的食物。

蠔油生菜裡的耗油，她只放了一小瓶蓋，用來提味道。

沈瀟給李芸香和自己搬了兩張椅子。

剛才那個外國人還挺有禮貌，走之前把椅子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沈瀟剛坐下，病房門外傳來張老頭的聲音。

“乖孫乖孫。”

張老頭戴著白色的針織帽，枯柴一樣的兩隻手，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

沈瀟站起來，“張爺爺好。”

張老頭關上門，聽見聲音，臉上的溝壑像菊花一樣舒展。

“沈瀟，快來看看我的曾孫，長得可像我了。”

都已經是第三代了，曾孫不可能長得像曾爺爺。

沈瀟接過嬰兒，輕輕地晃著。

嬰兒頭頂紅褐色的毛髮很少，堪堪蓋住膚色的頭皮。

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哪裡都小小的，感覺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弄傷這個粉糰子。

沈瀟仔細看著小孩的長相。

孩子還小，五官都沒長開，沈瀟實在看不出來孩子和張老頭哪裡像。

病床上的沈衛國放下筷子和碗，滿足地看著沈瀟抱小孩。

以後沈瀟有了三白的孩子……

應該也是這副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