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遮,你可知錯?”

老人聲音中氣十足,在足有一百平的祠堂中隱隱有回聲。

雲遮沒有說話。

祠堂的空氣像凝固了一樣。

老人無聲嘆了口氣。

他是葉家的管家,從葉爺爺那代開始就在葉家做事。

葉家有一套培養孩子的規矩。

雲遮破壞了規矩,私自找不知底細的女人結婚。

葉爺爺就下令讓他管教雲遮。

“來人,拿鞭!”季風大喊。

很快,一個傭人遞上一根兩米長的黑色馬鞭。

季風右手抓過馬鞭,抬手狠狠一揮。

啪!

粗糲的馬鞭舔上雲遮的後背。

白襯衫被馬鞭撕出一條裂縫,露出原本潔白,又馬上變成青紫色的面板。

“一。”雲遮咬牙報數。

啪!

鞭子落在了第一處鞭傷上,離開柔軟的面板時,帶走了一層薄皮。

鮮紅的血溢位,染紅了白色襯衫。

“二。”

二十鞭下來。

雲遮一開始挺直的腰背,緩緩向前彎曲。

第二十一鞭打下去。

雲遮身體劇烈一抖,承受不住一樣,被打趴在地。

季風接到的命令是打滿三十鞭。

他心疼地看著雲遮後背的慘狀。

雲遮的後背早已被血色覆蓋,身上的白襯衫已經碎成一條一條,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季風四處看了看,發現沒人在附近。

他把剩下的九鞭都摔到地上。

面部與木質地板緊貼的雲遮大喘著氣,吸入的空氣比撥出的還多。

即使這樣,他的嘴角還是高高抬起。

詭異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聽著身邊的九道響聲結束,雲遮勾起的嘴角馬上放平。

眼角擠出一點淚花。

季風放下馬鞭,快步走到雲遮身邊,微彎著腰。

“二少,你還好嗎?”

季風不敢隨意搬動身受重傷的雲遮,只能擔憂地看著雲遮的後背。

“謝謝季叔關心,我還好。”

雲遮喘著粗氣,微側過臉,把被淚水浸溼的半邊臉藏起來。

季風看到雲遮疼哭了,心裡急得不行。

“二少,只是籤個離婚協議的事,為了那個女人受苦,不值得。”

雲遮笑了一聲,眼裡溢滿愛意。

“季叔,我真的好愛好愛她……”

見狀,季風憂愁地嘆了一口長氣。

“二少,你是葉家的二少,你的手段都是從老爺那裡學來的。你以為你耍的手段能騙過老爺嗎?”

“老爺早就察覺到你的不對勁,他知道,你兩年前就在跟蹤那個女人!”

“老爺子逼你結婚,不惜以斷你投資為藉口,你還想不明白嗎?”

“他想要你馬上娶李家千金!斷了你的妄想!”

季風的話迴盪在陰冷的祠堂。

一陣風吹過,雲遮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二少,你好好反省,等老爺氣消了你才可以走。”

季風轉身。

三步兩回頭,期待雲遮下一秒就能答應離婚。

直到他徹底跨出祠堂高高的門檻,雲遮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雲遮裹著破碎的白襯衫,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像一條死屍。

第二天一早,黃遠匆匆趕來。

季風遠遠看到黃遠,馬上掉頭走開,裝作沒看見他。

黃遠踏進祠堂,小心地架起昏迷的雲遮。

睡了一晚地板,雲遮的身體燙得嚇人。

黃遠還沒帶著雲遮往外走幾步,就被雲遮的高溫熱出一身汗來。

季風躲在祠堂門後,整個人藏在紅木門後面。

他偷偷探頭看了一眼,低聲說:“走後花園,老爺現在在前院。”

黃遠小聲謝過,揹著雲遮往後面的小石子路走。

後花園在葉老太死後就荒廢了,除了有傭人定期清除雜草,幾乎不會有人出現在後花園。

黃遠順利地帶走雲遮,朝市中心醫院趕去。

醫生用生理鹽水清洗乾淨雲遮的血跡。

露出一條條紅腫外翻的傷口,其中幾條傷口甚至深可見骨,往外滲著黃色組織液,格外恐怖。

醫生把傷勢較輕的地方處理完,側頭對黃遠說:“這傷得住院。”

黃遠接話,“您開證明吧,我們馬上住。”

醫生狐疑地看了眼黃遠。

一般醫生說出住院二字,家屬都會問上兩句。

可能會問能不能不住院?

也可能會問這傷不住院能好嗎?

說白了就是不想浪費時間和多花錢。

醫生看了一眼,黃遠穿著黑色襯衣,領子上的雙F標誌低調奢華。

原來是個有錢人。

醫生羨慕地感慨一句,麻利地寫下住院證明。

黃遠安排好雲遮的住院事宜,接了個電話走了。

在黃遠離開的一瞬間,雲遮睜開了眼睛。

眼底清明,像是一直沒昏迷一樣。

雲遮乾脆地拔下右手背的輸液針,三顆血珠隨著針頭溢位。

雲遮隨意地抹掉血珠,血珠在手背上暈成一片。

黃遠選擇了單人病房,所以雲遮大膽的舉動沒有任何人發現。

雲遮側身下床,朝癌症病人住的病房走去。

癌症病房。

沈衛國戴著一頂藍色針織帽,坐在窗邊看外面的風景。

窗外面能看見醫院的為病人準備的花園。

花園裡有不少小孩在嬉鬧,沈衛國目光和藹地看著底下的小孩子們。

“張老頭,你的曾孫什麼時候能跑能跳?”沈衛國問道。

躺在病床上看報紙的老頭,輕輕哼了一聲。

“才出生幾個月,我都沒想著能跑能跳,你就替我想上了?這個曾爺爺給你做算了。”

沈衛國隔著帽子摸腦袋,蒼白的唇砸吧一下。

“也不是不行,我是挨不到看自己孫子的時候了。”

張老頭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人一旦有了絕症,住進醫院治療絕症的時候,其實是奔著死亡去的。

努力接受治療也只是為了多活一點。

張老頭是癌症病房的老人了,什麼樣的癌症病人都見過。

沈衛國目前的狀況,張老頭也見過。

那是將死之人的狀態,死亡的鐮刀離脖子可能就差那麼一奈米。

一根牛毛飄上去,都能把鐮刀壓下去。

最後血液四濺,命就沒了。

“你家閨女不是要結婚了,放心吧,以後清明你肯定能見到。”

張老頭想來想去,憋出一句不好的話來。

沈衛國也不惱,樂呵呵地說:“承你吉言,其實只要我的女兒婚姻美滿,我就很滿足了。”

站在癌症病房門前的雲遮,低垂著眉眼。

半張臉都隱在陰影裡,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半晌,雲遮轉身,邊走邊說。

“很不幸,她的婚姻不會美滿,甚至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