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妮娜聽見敲門聲,安東開門。

伍味進門就在餐桌前坐下,對著安東道:有什麼吃的嗎,餓死了,一天水米未進。

“有點意思,昨天晚上劉大美女登門,今天你登門,你們倆是合著夥來騷擾我們的嗎”,安東對著伍味調侃。

伍味沒有理睬!

很快,妮娜端給伍味一盤水餃。

伍味一口吞下一個水餃,又往嘴裡塞了一個,接著夾起一個,才轉頭對安東夫婦說:

今天劉美女狠狠的罵了我,永遠也不理我了。說著竟有兩滴眼淚不受控制的落在盤子裡,砸出了聲音。而伍味的樣子強裝著並不悲傷。

安東走過去輕輕拍著伍味的肩,妮娜眼眶溼潤快步閃到一邊;男人的眼淚讓心軟的女人心疼,即便是陌生人。

這是安東第一次看到哥們兒竟然會流淚。伍味用力的吞著餃子,誇妮娜的廚藝好,還說大街上的所有食品店餐館都是髒兮兮的。餃子不過是速凍食品。

過了很長時間,安東問伍味有何打算。

“離婚,然後自已做點小生意”,伍味大約想逼迫自已開始全新的生活。

“為什麼這麼急了,你們的情況誰提離婚誰不利,熬著不行嗎,男人不怕熬;做生意的事兒可不容易,沒有經驗沒有資源,這樣草率不行啊,兄弟”。安東想想又接著說道:“暫時咱們什麼也別動,別做任何決定,過段時間再看看,不著急,反正劉婕妤那裡也沒什麼希望了,你覺得呢”。

伍味答應:你說的有道理,確實要想清楚。

回到家,鑽進次臥室,伍味足足睡了兩天。

第三天中午,伍味找小蘭談離婚。小蘭沒有理睬,只答晚上下班再說。

傍晚,小蘭、小姑和伍味,開始三方會談。

小姑:小伍,我們小蘭那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來教育她,你為什麼要拋棄她呢,總要給她一個改正的機會吧。

伍味:她擅自處置我的存款,我失業了她不管不問,也不關心我,沒有盡到妻子應盡的義務。

小姑:你們小夫妻尊敬我,愛護我,我知道,你們倆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小姑受了損失,你們倆把錢給了我,我謝謝你們,可小姑沒有孩子,我所有的財產將來也是你們的,小姑只會留給你們更多,這不是個問題啊!

伍味心頭不滿,分明是你們姑侄轉移了財產,哪裡是我要主動給你的,正要分辯。

小姑詭異一笑,說道:小伍,你和姑姑說實話,是不是你在外面有了新歡?所以看我們小蘭不順眼。你實話告訴姑姑,姑姑也能理解你。

一句話驚的伍味一個寒顫,暗想這個女人真是個無所不知的巫婆,好像什麼都知道;他感到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這一瞬間的表現自然逃不過小姑的法眼!原本只是詐他一詐,沒想到還真有問題。也只能怨他閱歷太淺,沒有做賊倒有了做賊的心虛!

小姑剋制著憤怒,威嚴的問道:你們現在到什麼程度了?

伍味有些氣急敗壞的答道:根本沒有這回事,不要胡說八道。

小姑近似怒吼:我胡說八道?你在外面胡搞是小蘭的錯嗎?你失業是小蘭的錯嗎?你有良心嗎?你還有人性嗎?小蘭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把青春給了你,你有了新歡就要拋棄她?你還是人嗎?你讓她怎麼辦?你說,你說說說……

伍味身不由已的開始躲閃,好像怕小姑會衝過來撒潑,硬著頭皮說:離婚是我們倆的事兒,跟你沒關係。

“姓伍的,我警告你,欺負我們小蘭,沒門兒,想離婚,不可能,你膽敢欺負她,我們不怕你,中國有法律”。小姑如河東獅吼一般。

伍味想起律師朋友的話,轉移的財產到了法庭上就變成了主動贈予,因為要離婚所以又改變主意想取消贈予。現在又有了離婚的原因是有了新歡……。

伍味頭皮發麻,也提高音量:你吼什麼,這婚必須的離,我還要拿回我的錢,總有說理的地方。

伍味顯然底氣不足,若真的到了法庭,也是百口莫辯,就算自已有理,將是漫長的官司糾纏。而他根本就沒有上法庭的膽量,他害怕到了法庭上會牽扯出無辜的劉婕妤,為此,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只是這壯著膽子說話,反被小姑死死的拿住。

果然,小姑猙獰的冷笑一聲:好啊,我就看法庭會怎樣,你對家庭全無責任心,擅自辭職,在家要老婆養著,出軌胡搞,現在還要拋棄跟了你七年的老婆,我就不信法律會支援無情無義的惡人。

自已何曾花過小蘭一分錢,離開銀行很快就在證券公司兼職,錢雖不多,生活足夠,伍味憤怒的擺頭。卻突然發現小蘭在一旁拿著手機,正在拍攝他們的爭論。

伍味不再說話。小蘭似乎是想打破這短暫的死寂。說道:小姑,您別生氣了,他想離就離吧,我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這是我的命。

小蘭說完,小姑開始嚎啕大哭,哭侄女命苦,遭遇了世界上無情的男人,還不忘問候伍味的祖宗十八代,哭全世界的男人薄情寡義,哭全世界受苦受難的女人們……。漸漸的小蘭也加入進來,嚶嚶的哭!

看他們姑侄哭累了,停下來了,伍味慢慢從害怕變得冷靜了,他只有選擇面對現實了。於是說道:

“婚是一定要離的,你們有什麼條件就提吧,反正錢早就被你們轉移了,你們說吧”。

“你總該為小蘭考慮吧,你有了新歡我們也攔不住你,可小蘭呢,總該有個交代吧,她已經沒有青春了,離開你就是個二婚婆,誰還要她啊,她以後可怎麼活啊”,小姑的口吻竟變得哀求一般,又作出欲哭的樣子。

伍味看著小姑惺惺作態的老臉,咬牙說道:你們要怎樣就直說吧,反正我沒錢了。大有將死之人不怕劊子手的氣勢;又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淒涼。

“你淨身出戶,稍微有點責任心的男人,出軌了就應該善待女人,沒有感情了總要有點良心吧,這是慣例”!小姑理直氣壯地認為這要求合情合理。

醞釀了這幾年的時間,無非就是盯著這套大三居。就在伍味快崩潰的當口,突然生了一個心眼兒,不能輕易滿足她們,不然還會有麻煩。順勢做出一副崩潰的模樣說:我一個男人身無分文,沒有正經的工作,拜託你們替我考慮一下吧。

“小姑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畢竟你曾經也是我的孩子,小姑也不忍心看著你受苦,這樣吧,你把房子過戶給小蘭單獨所有,離婚,小姑有些積蓄,你拿著去找你的新物件”。小姑顯得慈祥又善良,卻有一種緩緩鋪墊的策略在裡面,她希望小伍立即答應條件,然後急吼吼的去找新物件,侄女就可以得到所有財產而順利脫身。

這個噁心的老女人,伍味有了一點跟她打交道的經驗,自已說不好話的時候,沉默,看她的表演。

果然,看伍味久久不答覆,小姑急了,輕言細語道:我這裡有六十五萬的銀行儲蓄,到時候都拿給你,你再組建個家庭吧,小姑也希望你幸福,小伍,你說呢。

她恨不能讓兩個年輕人立即簽下離婚協議,房子定下來,她幾年來的表演才算塵埃落定。

自從伍味不肯幫她在舅舅那裡要錢,她就發現這女婿不是一條心的人,後來又在銀行辭工;她才徹底對他失望,開始為侄女未來的人生擔憂,動了換一個女婿的念頭。既然要換女婿,就要爭取最大的利益。似乎沒什麼不妥!

伍味越發清醒,明白這六十五萬不過是鏡花水月,大機率是拿不到的,要想辦法先拿到手,於是緩緩說道:我困了,我考慮一下,我們改天再說吧,小姑您也累了,我考慮一段時間吧。說完他就走進次臥室,關門,不給她們說話的機會。

佔有房子的慾火已經點燃,現在是你們姑侄著急的時候了,我就熬你們幾天,讓你們難受著急,伍味有些得意的思忖。他在大事上吃了虧,卻在小節上報復對手以尋求自慰。規矩人的陰謀也僅限於此類小兒科手段,就像玫瑰花裡的刺,雖有些扎手,卻無礙人家感情的交流。

隔了好長時間,聽見外面關門,知道是小姑離開了。

半夜,小蘭敲門。伍味迷迷糊糊,感覺奇怪,開門。

“伍味,你真的有了新歡嗎”,小蘭竟然面帶微笑,還一臉好奇。

“沒有的事兒”。伍味擔心她們姑侄又有什麼壞水,不敢多說。

“我也覺得你不會,你這幾天把自已關屋裡,我是真擔心你了”。小蘭不像是在演戲。

伍味懶得理她。

“要是舅舅的公司不倒閉就好了,要是你還在銀行上班就好了”,小蘭自顧自說著。

伍味看著她,不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依舊沉默。

“我知道你討厭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成為現在這樣,其實你沒有對不起我”,小蘭盯著伍味的臉,她有些莫名又無奈的傷感,繼續說道:“既然決定離婚了,就離吧!”

“嗯,等你小姑搞清楚”!

“房子,在小姑眼裡比天還大,很多人都是這樣,住房是人一輩子的天,只有你沒有錢的人反而像不在乎”。

“我在乎啊,這是我單獨買的,可我算計不過你們啊”,伍味難掩氣憤的說道。

“伍味,我們把房子賣了,你隨便給我點錢,我們再辦離婚,先別和小姑說,等辦完了,也沒辦法找你了,我自已和小姑說”。小蘭是良心發現?小蘭畢竟是年輕的女人,沒有那麼複雜的心思和貪慾,兩年前小姑逼著她把近300萬的存款轉走時,她就有些猶豫;婚姻曾經的美好、讓她幸福的歲月並不遙遠。儘管她像小姑一樣愛財如命,卻做不到小姑那樣決絕。

伍味沉默半天,小蘭的突然改變,讓他感到意外同時擔心又是小姑的陰謀,但想到了剛剛結婚的前三年,曾經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假如沒有小姑的介入,小蘭也許是另一個樣子。許久,他相信,小蘭說的是真心話。於是說道:“也行,那就一人一半,畢竟咱們倆一起生活了這幾年”。

小蘭把伍味擁在懷裡,伍味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他感覺小蘭在流淚,淚水流到了他的後脖子上。

房子是硬通貨,不到一週時間,稍低的價格賣了310萬。倆人分了錢,辦理了離婚手續。小蘭堅持只要88萬,伍味拿了222萬。

小蘭問伍味未來的打算,伍味說準備自已做點小生意;小蘭提議要請他吃個分手飯,伍味答應了。

“你還是別做生意了,憑你的學歷找個工作很容易,小姑曾經說過你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小蘭確實為他的計劃感到擔憂,主要還是因為痛打落水狗之後而產生了憐憫之心,又擔心狗再次被別人打,恨不能幫他武裝好牙齒。就像嫖妓的男人,自已玩兒完了,倒擔心起妓女將來的命運,所以,嫖客因為佔有慾而一邊想方設法的拉良家婦女下水,一邊又因為目的得逞後而良心的本能湧起故苦口婆心的勸妓女從良!

偏偏伍味不領她的情。“不要你提起她,真討厭”,伍味突然大聲呵斥,提到小姑他就變得焦躁不安,小蘭的好意自然也就無法理解,出於禮貌又有些慚愧,低聲說道:“我是真的不想提到她,別說她了,好嗎?”

“好吧,可有的話是對的,做生意的人把自已的利益得失看得比天還大,人在社會上生存,受氣吃虧是家常便飯,要有承受能力,更沒必要為一點小事就放棄長遠利益,比如你在銀行,在哪兒幹不都要受氣,沒必要當回事兒”。小蘭說著這些,見伍味一臉的不屑,轉而說道:“你是個好人,希望你順順利利的,一直好好地”。

伍味原本就與她無話可說。可她還是想讓他多一些社會經驗。她的第六感告訴自已,小姑這類人才是現代社會的主流,伍味應該具有和這類人打交道的經驗,只有圓滑通透的人才能在社會上游刃有餘。於是,她稍稍整理思維,說道:

“我給你講一個女人的故事吧,她年輕時是一個特別善良的人,為了親人她可以自已餓肚子,後來她愛上了一個窮小子,她不顧一切的嫁給他,拿出自已所有的錢去幫助他、支援他,後來窮小子慢慢發跡了,就在外面養女人,卻不肯給她買一塊兒牛奶蛋糕……”

“你是不是在講你的小姑?”伍味還沉浸在對小姑的憤怒之中,伸手阻止小蘭繼續說下去。

見小蘭點頭表示這個人就是小姑,他大義凜然振振有詞地脫口而出:

“如果一個人的泯滅人性是因為受過傷害就可以被原諒,那麼我們就不需要法律了,因為罪犯也有被寬恕的理由;如果一個人因為遵守道德而吃了虧,他就因此合理地拋棄道德,那麼人類社會就不需要文明的存在了。”

伍味的話,小蘭並沒有聽清楚,只覺得自已一片好意卻換來伍味如此難聽的罵小姑,實在受不了,還嘴說道:也不至於泯滅人性吧,小姑對我可比媽媽更像媽媽。

伍味壓不住內心的憤怒,繼續說道,“對親人都會毒辣的人,那不是人,是禽獸不如,一個人的修養、善惡不是看他怎樣對待親人,而是傷害無辜的人”。在他心裡,真正善良的好人不會因為經歷惡人就變得不善,小姑天生就是個令他恐懼的毒婦。

小蘭想著已經是分手的夫妻,實在沒必要吵架鬥嘴,用力把嘴邊的惡語咽回去,小心翼翼地說道:

“自已做生意真的不容易,以前你有舅舅這座靠山,現在舅舅也成了可憐人……”

“舅舅怎麼哪,還有我孝敬他老人家”。每次想到舅舅,伍味都會想起自已這些年白拿的許多錢和汽車,而舅舅倒黴的時候自已作壁上觀,感覺自已是個喪失良心、親情的人。所以他又粗魯地打斷了小蘭說話。

小蘭不在說話,只在心裡想:你自已將來會怎樣都是未知數,還要在口舌上爭輸贏,不知道你拿什麼孝敬你那一身債務的舅舅,真是可笑;又想起小姑說過的,這種讀書人全無本事,倒如老家茅廁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活該遭罪;覺得終歸還是小姑真實、務實,適合在現實社會中生存。轉念又想,眼前的男人以前根本說不出一句傷人的話,現在卻變得如同怨婦一般,自已也是有責任的。層次決定認知,陰暗的人看到的全是陰暗!

一頓分手飯,兩人都在控制情緒,終於勉強支撐到愉快的結束。

小蘭離開時內心多少有一些歉意;伍味因為痛快的罵了人、出了壓抑許久的惡氣而感到輕鬆。但轉頭又想到自已曾經幾百萬的積蓄、三居室的大房子,因為經歷了一段婚姻,現在就剩下這靠前妻良心發現才得來的222萬,愉悅感蕩然無存,又心疼起那些失去的財產來,悲憫自已真是個2。

伍味看望了舅舅,說了自已離婚的現狀。舅舅有些後悔,提起當年曾經想阻止他們的婚姻;

想來舅舅清楚小姑的層次、品行,但他又覺得自已不應該過多幹涉外甥的選擇,沒想到外甥果然還是被兩個女人算計……。

伍味走出了婚姻的泥潭倒只感覺輕鬆自在,錢財總是可以再賺。告別前,他悄悄給舅媽留了二十萬。

離開舅舅家,一個年輕的女子從身邊走過,留在風中的香水味兒讓他想到了劉婕妤,傷感由心而生,如星星之火蔓延開來,伍味受不住這煎熬,迅速全力在路邊奔跑起來!嚇壞了路過的女人,以為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