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徵羽卻顧不上回答這些問題,只道:“那是皇后娘娘吧。”

司輕寒沉默無言,商徵羽道:“雖不知這是怎麼回事,但你應當,也是想將她好生帶回去的,我下去手。”

司輕寒的神色凝重,看著她道:“阿羽,母后她早便死了,如今的這個不過是一副被掏空了臟腑,用蠱蟲撐起的傀儡……”

他沉聲道:“即便被斬斷數百次,這具屍體也會被蠱蟲重新連線恢復,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真正的怪物,如果因為這種東西讓你受傷,害你喪命,孤決不允許,而且她也不會希望,死後,自已的屍體還要繼續傷人。”

商徵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漸漸變得堅定。

“那殿下,想要怎麼做?”

司輕寒看著前方那具傀儡,神色淡漠:“這種蠱蟲,只有用一把火,連著軀體一塊兒燒了,才能徹底解決。”

商徵羽的呼吸一窒,但她也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立刻道:“如此,我明白了。”

司輕寒側頭看她,商徵羽道:“殿下,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你可不準撇下我。”

司輕寒頓了頓,緩緩頷首道:“好。”

這傀儡不是人,不會痛也不會死,即便是破損了也會很快復原,極為不好對付,商徵羽用了極大的力氣,將其制衡。

可腳下卻踩中了一處機關,掉落到了下一層去。

商徵羽感覺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壁爐,那壁爐裡面,有著許多屍骨。

商徵羽渾身一僵。

司輕寒道:“看上去,從前有過很多,失敗品,都是放在這裡處理的。”

商徵羽不解,司輕寒解釋道:“有的蠱蟲可以控制人的頭腦和身體,只是難免有失敗品出現,那些人會變得難以控制,烈火焚燒是滅殺有些難以殺死的蠱蟲最好的法子。”

商徵羽的渾身都冷了下去。

可這個時候要怎麼做呢,難道要司輕寒一個做兒子的,親手將自已曾經無比依戀的母親,親手推進這個爐子裡面,將她的屍體燒燬同陌生人的骨骼混入一處麼?

這實在是,過於殘忍。

“阿羽,孤知曉你在想什麼,但是如今,看來似乎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商徵羽的心裡生出了對易紹元極致的恨意。

司輕寒笑著道:“她不會在意這些的,她唯獨在意的,恐怕就是不想作為怪物活著,所以沒關係的。”

商徵羽看著眼前不斷攻擊著的那具傀儡,發現自已無法下手。

“殿下,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可那傀儡被密法牽引,只想取司輕寒和商徵羽的性命,快速地攻擊,商徵羽立即閃躲。

可眼看司輕寒準備親自動手,商徵羽硬生生嚥下心中的不忍。

“殿下,你別動手,我來吧——”

商徵羽正要動手,背後又有暗箭衝司輕寒而去,而他因為看著皇后沒有動彈,商徵羽只能先放下皇后那邊,替他阻攔了攻擊。

司輕寒微微垂頭道:“阿羽,還是我來吧。”

商徵羽看向了他,司輕寒道:“我想最後,再為她做這一件事。”

商徵羽的心沉了沉,點頭道:“好。”

她看見司輕寒朝那具傀儡過去,而身後有人靠近,她立刻迎敵。

“這些人由我對付,殿下只需專心。”

她同那個蒙面黑衣人過招,被他硬生生逼退幾步後,被逼進了身側的空間裡。

此處明顯經過精心設計,像個迷宮一樣。

商徵羽的餘光趕到了司輕寒那邊,火光剎那衝起,整個地宮都變得炎熱。

他親手,解救了自已的母親。

只是這個方法,實在是過於殘忍。

商徵羽的這一瞬間的分神給了蒙面人可乘之機。

他的神色有片刻的扭曲,將商徵羽推到了前方的空地。

隨後,轉動機關,剎那間,商徵羽的手腳全被繩子束縛,牢牢綁在了前頭,而機關裡,如尖錐一樣的鐵塊,飛速地朝她刺來。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無人可攔截。

商徵羽心中一寒,不得不感慨易紹元還是厲害,竟然將她引入了這必死的境地。

其實她的這一生,瀟灑恣意,至今幾乎沒有任何遺憾。

唯獨放不下的就是家人,和一個心上人。

阿爹阿孃還有哥哥,而她的心上人,商徵羽想,爹孃看在她的面上,也一定會將他當成自家人吧,希望他以後不要孤獨。

這些念頭只在閃念之間。

商徵羽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閃過。

她一剎那又想到了當初為自已而死的小允子,心中滿是抗拒。

“不要,別過來!滾啊!”

可對方是個倔驢,儘管她聲嘶力竭,他也沒有聽。

來的人是謝煊,同剛才在外面時候見到他的冷漠樣子不同,此刻的他,和從前相處過的他一樣。

吊兒郎當,玩世不恭地笑著。

他的身上數十個血窟窿,不斷地在滴血,商徵羽半晌沒能發出聲音來。

“謝煊!”商徵羽只覺得喉嚨間冒出了血腥味,近乎厲聲的質問道:“你在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再救你這個笨蛋一次。”他忍著劇痛,即便及時封住了穴位,被機關放出來的尖刺穿過的位置還在出血。

他強撐著,一步一步地朝商徵羽走去,解開了機關,商徵羽穩穩落地。

甚至於即便這個時候,謝煊仍然擔心她會站不穩,試圖伸手扶她。

謝煊嘆息道:“你真是為了你的太子赴湯蹈火,沒有我,你今天就交代了。”

前段日子因為放走了他,他被狠狠地懲罰,也被關押,這段時間裡幾乎毫無尊嚴,易紹元似乎是想叫他記住教訓,可卻讓謝煊心中的恨加劇到了極致。

對他極度控制的恨,對自已無能為力的恨。

不是不想他護著商徵羽嗎?可他這個無能的廢物,這個他們手裡的提線木偶,也想做成一點事。

這個時候保住她,才是自已不被他們強行控制的證明。

呵,這樣的日子,他早已經過夠了。

商徵羽見他臉上已經沒有血色,偏偏一張嘴還在張張合合,她的唇微微囁嚅:“你別說話了。”

很痛吧,一定很痛吧。

謝煊卻是笑了一聲:“有話再不說,那還有機會嗎?”

見她駭然地看著自已,謝煊緩緩開口道:“別誤會,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已。”

謝煊說話的時候,口中還吐著血沫。

“煊兒!”在謝煊突然擺脫控制,往地宮裡來以後,便立即匆匆趕來的易紹元遠遠地便看見他渾身是血,氣血幾乎要湧上頭頂。

易紹元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在幹什麼?你到底在幹什麼!謝煊你瘋了嗎?我們謀劃這麼多年,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這麼多年,我都是為了你!”

謝煊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口中又溢位了血跡。

他沒有回頭,卻笑著對商徵羽道:“你聽,他說他是為了我,可是我知道不是的,對於他來說,我就只是一個工具,被他利用著實現他自已野心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