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聽到這麼黑人(嚇人)的雷了。”

“是的啦,我感覺和前幾年那次大雨一樣,那時候把我們那兒的橋都淹了,我們學校還停了課嘞。”

“耶?那這次學校得不得也停課哎?”

“痴人說夢、異想天開,一中哪有停課的時候哦~”

一群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的,然後又埋頭幹自已的事情。

晚上,我終究還是把衣服帶回去了。

是毛衣和外套,還有一條加了薄絨的褲子,料子摸上去很舒服,也不知是什麼做的。

我翻遍衣服的卡卡角角,也沒找到吊牌在哪。

這人,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評價了。

有吊牌的衣服是可以退的,剪了吊牌的衣服退不掉。

毛衣領子很高,我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冬天的衣服,都是媽媽自已用毛線打的。

我套上了毛衣,很暖和,剛穿了一會兒就在發熱了,可高高的領子勒得我喘不過氣,我立馬又脫了下來換回了自已的衣服。

有些心痛,心臟跳得很快,我這是怎麼了?

可沒一會兒就恢復了,我低頭看了看胸口,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轟隆~’

又打了一個炸雷。

我縮排被子裡,緊閉雙眼不停發抖。

媽,媽,媽,你到哪兒啊?

“唐優?你怎麼了?”下鋪的譚曦站在底下,攀著床沿踮著腳問我。

我慢慢地露出頭,說:“沒什麼,就是被雷黑(嚇)到了。”

“你怕打雷啊?”她的聲音有些大,寢室其他人也聽見了,“你莫怕,寢室這麼多人嘞,都和你到一起。”

“哈哈哈,講實話,我也有點怕打雷。”

“不怕打雷的都是勇士,我!就是勇士!你們這些小弱雞,就讓我這個勇士來保護你們吧!”我對角的下鋪還沒睡覺,忽然站起來說。

“我以雷霆擊碎黑暗!”

“吃俺老孫一棒~”

“呔!妖精,哪裡跑?”

你一句我一句的,寢室頓時鬧騰了起來。

我斜靠在床邊,看著她們打打鬧鬧,回憶忽然湧現。

那是零幾年吧。

下著大雨,爸爸媽媽沒在家,寨子裡的大人都被叫去開會了,就剩小孩兒在家。

我們一邊做作業一邊烤火,電視裡播放著‘神探狄仁傑’,演的是無頭案那一段。

外面本就下著雨,那無頭屍體出來的時候又剛好看的一清二楚,然後加上一個炸雷,一片閃電,嚇得我們縮了脖子不敢抬頭。

第二天我就發燒了,被嚇得。

然後每次到打雷的時候就很怕,抱著枕頭就往媽媽床上撲。

媽媽會給我唱歌,唱的是什麼呢?

“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道哪兒去了,不是他貪玩耍丟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我不由自主地唱了出來。

幾句唱完,寢室的人都驚呆了,因為我從沒在她們面前唱過歌。

“哇,唐優你唱歌好好聽啊~”魏贏帶著星星眼跑了過來,“你居然藏的這麼深~太過分了~不行不行,你得教我唱歌。”

我紅了臉,說:“我就會這幾句,是我媽媽教的。”

“那也好厲害啊~”魏贏又說,“哎,你曉不曉得,我們班上那個文潔好像就是專門到學唱歌的。”

原來唱歌還要專門有老師教啊,我心想。

“莫?我沒注意過。”

確實,光是幾個學科就讓我頭禿了,哪有那麼多心思關注別人。

又接著聊了一會兒,寢室忽然陷入黑暗,魏贏摸著黑,輕聲說:“我過去睡了啊,不然阿姨等下要罵的。”

我點頭,忽然又意識到她看不見,也輕輕的說:“好~明天早上叫你哈”

寢室變得寂靜,只剩窗外的雨滴還在捶打地面。

媽,媽,媽。

我大聲的喊著。

可媽媽頭也不回的進了迷霧。

我追著她的腳步,也進了迷霧。

這是哪兒,好大的湖,幽黑的湖水,嚇人極了。

我站在臺階上,不敢回頭。

一股莫名的恐懼籠罩了我,我用力一跳,進了湖裡開始遊。

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追趕我,我的心跳的很快,一鼓一鼓的,像是要蹦出來一般。

終於,我沒了力氣,回了頭。

好大的一條蛇張著嘴把我吃了下去。

我猛地睜開眼睛,是有些暗的天花板,原來是夢啊。

我摸了摸額頭,有汗,還有些冷。

怎麼忽然會做這樣的夢,我有些害怕。

緩了許久,我才又迷糊的睡著了。

鬧鐘響,該起床了。

關掉鬧鐘,半夢半醒的叫了魏贏,然後穿好衣服,去洗漱。

魏贏也來了,刷牙的間隙,她說:“唐優,你臉怎麼這麼蒼白哦?”

我條件反射式的摸摸臉,有些涼。

“蒼白麼?可能是昨晚上沒睡好吧……”我搖頭,“你快點哈,我到寢室等你。”

“嗯,馬上。”她加快了速度,我端著盆回了宿舍。

雨已經停了,甚至地面也幹一塊溼一塊的,看來今天是不會下雨了,我看了一眼天空心想。

到了教室門口,張新早就站在那裡了。

似乎是看見了我,笑的很張揚。

他真的坐實了流言,128班的張新和唐優在談戀愛。

“你怎麼沒穿毛衣?不合身麼?”他把手裡的包子遞給我,彷彿昨天的事情沒發生過。

我搖頭:“不是不合身,是穿了不舒服,脖子癢,喘不過氣。”

因為昨晚的夢,早上我就沒什麼胃口,也就沒去食堂吃早餐,看著手裡的包子,提著進了教室。

我快速的吃完包子,開始和同桌對話。

“Hey, Jane, Is this your new bike?”英語對我來說還是不怎麼難的,就是口音有些彆扭。

同桌偷偷的瞄了一下書本,說:“Yes, I ride it to school every day. How do you get to school?”

“……”

英語老師來了,要開始聽寫了。

拿出聽寫本,做好準備。

一個接一個的單詞從英語老師口中吐了出來,很是好聽,要是我也能說的這麼好聽就好了。

一邊想一邊寫,遇見不會寫的就寫了序號空著就行,課後再複習幾遍就行了。

“兩兩交換自已改啊,不許偷偷幫忙,知道沒?”英語老師很時髦,每天都穿的不一樣,而且人又長得美,大家也不怕她。

笑嘻嘻的應了,就開始劃勾了。

……

早讀過後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我撐著臉看窗外的樹葉。

是翠綠的,風吹雨打的,還有落在屋頂上的。

都是一棵樹生的,然而命運卻不同。

就好像,一個班的學生一樣。

同樣的老師,不一樣的成績,也是,不一樣的未來。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跟你們做同學呢?

春天的憂愁來的猝不及防,就好像流感一般,侵襲了整個校園。

“這兩天天氣變化有點大,大家要稍微注意些。”李老師又開始他的嘮叨了。

然而,我還是感冒了。

早有預感,毫不意外,家常便飯。

我用力的擤著鼻涕,然後塞進桌邊地小垃圾袋裡,繼續埋頭學習。

埋著埋著,腦袋就低了下去。

忽然,一個粉筆頭砸上了我的腦袋。

“有的學生啊,成績不好還不認真聽課,上課還敢睡覺,站起來聽!”地理老師是個老頭,很兇。

我站了起來,臉羞得通紅,低頭看書。

“講到哪一頁了?”他問。

我答不出來,搖頭說:“不知道。”

“旁邊那個,你跟她說。”同桌把我的書翻了一頁,指了指正在說的位置,然後低頭看書。

地理老師又繼續講課,四面八方的視線,和細碎的說話聲不停進入我的耳朵裡。

一滴眼淚落下,打溼了書本。

地理老師走了,我坐了下去。

魏贏跑過來安慰我:“你別理他,他就是那樣的人,有什麼好哭的呀,我以前上課也經常被罵的~不要哭了嘛~好不好嘛?”

她蹲在桌邊拉著我的手晃來晃去,後來我才知道,那叫撒嬌。

我被逗笑了,然後冒出了鼻涕泡,趕緊用衛生紙擦起來。

“哎~你笑了!就是要多笑笑嘛,你看你笑起來多好看!走啊,去吃飯啊,待會沒菜啦!”

我微微搖頭,說:“我不餓,你去吃吧,我待會兒去商店買個麵包就行了。”

“好吧好吧,那我先走了哦,你不許哭哦~”她指著我的鼻子轉身跑遠了,“要笑~”

是啊,沒有什麼想不開的,不就是地理嗎,我就不信拿不下它!

我來了精神,開始啃地理書。

過了一會,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抬頭看,是班裡的同學,他正拿了水杯在喝水,手指指向後門。

我看了過去,是張新,嘆了口氣,認命般的起身出了教室。

“我聽魏贏講你中午沒吃飯,給。”他遞過來一個塑膠袋,裡面裝了麵包和牛奶。

我又鼻子酸了,紅了眼眶,沒讓眼淚掉下來。

“謝謝。”

他似乎很意外,眼睛亮的嚇人。

“我,我,我,我下次再來找你。”

手裡的塑膠袋提手帶著餘溫,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進了教室,安安靜靜地吃完東西,該午睡了。

最近學校不知發什麼瘋,強制所有學生都要在教室睡午覺,每次醒過來的時候手腳都發麻,動都動不了。

“上課了上課了!”老師用竹片敲了敲講桌,叫醒了還在沉睡的學生。

一陣哀嚎。

“快點哦!時間是不等人吶~”老師的聲音洪亮,站在講臺上,威風極了,我又再一次立下了以後一定要當老師的決心。

……

“哎,你們聽說沒,文潔到縣裡唱歌比賽拿了一等獎哎!”一群女生正在聊天。

一個女生踴躍的接話:“我曉得我曉得,文潔是從小學的唱歌,肯定能拿獎哈”

“莫?你浪曉得她是從小學的?”

“哎呀,我跟你說,我和她是小學同學,那個時候巴拉巴拉……”她又說“哎?我記到唐優不是也會唱歌麼?唐優,你啷個不報名參加麼?”

我搖頭:“我哪裡會唱歌,就會唱幾句而已。”

“那也可以了,不像我,五音不全的,人家講我唱歌像講話一樣。”

她哈哈大笑。

許多人也笑著插話。

“確實,人家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吶~~~”

“我去你大爺的……”

他倆開始在教室追打起來,引得眾人看戲,我也看著他們笑。

其實……小的時候,我是想學古箏的。

可爸爸說,家裡沒錢,古箏很貴,還是學習重要。

那唱歌呢?也很貴嗎?應該不貴吧?要不……

我看著埋頭做作業的文潔,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要不要,去問問她呢?

這個想法就像是軟軟的刷子一般,不停在我心上刷來刷去的,弄得我的心,癢癢的。

我放下手中的筆,向文潔走了過去……